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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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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克捷到底放心不下,見著派出通信的人,竟沒帶回一兵一卒,心裡可真急了。這麼多的兵器不是用來造反的,用來幹嗎?派出的人說,好像兩位頂頭上司還疑心自己有意發虛。不由得心道:「李文成在這裡圖謀不軌,將來事體鬧大了,朝廷少不得總是說我有司不預先禁止,將我加罪;我也無處伸冤,遲早總是免不了一死的,還不如拚一拚,把奸人滅了。我縱是死了,也是為朝廷除害,得著一個好名,比受罪而死強得多啊!」轉念一想,事還未發,怎麼盡想死呢?好晦氣。想一想,還是我親自去一趟,孬好起個震懾作用。這才坐到轎中,催促前進,趕到劉斌後,吩咐道:「你去抓牛亮臣,李文成交由我了,免得有漏網之魚,至少可一舉拿獲兩名首領。」劉斌點頭,帶人朝岔道口而去。 強克捷的轎子不聲不響地落在李文成的住宿外,嚴禁跟隨的士兵出聲。他不知道,當差的人中也有幾個和李文成是暗通聲氣的。強克捷見有人要扣響門環,急忙低聲制止,他早已注意到門是半掩的,何必再勞此神而又打草驚蛇呢? 強克捷一步踏進門口檻,差點與急急外出的李文成撞個滿懷。李文成出乎意料,當下心中一驚,逃也逃不掉,自己不會什麼武功,口中默念道,無生父母,真空家鄉。沒有作用,只得裝作毫無所事的態度來,很恭敬地迎接,深深地一彎腰就要下跪,說道:「草民不知強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遠迎——」耳中就聽強克捷的一聲斷喝:「左右,拿了!」眾衙役不敢怠慢,便手舉冰涼的鐵鎖鐐銬,當頭「呼」地一下就加到李文成的脖頸上,李文成口中大呼:「冤枉,冤——」第二「枉」字還未出口,強克捷已順手扯下腰間的絲帕汗巾,遞進李雲成的嘴裡,「帶走!」 強克捷急於要探出李文成的口供,沒有片刻休息,當即升堂提審。 驚堂木被拍得震天價地響,唬得兩旁衙役的腿腳都有些站立不穩,都緊緊地靠著水火棍,李文成仍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也斜著眼望著怒氣衝天的強克捷一語不發。 「李文成,怎麼堂堂的大教主今日到此竟裝聾做啞了不成?說,你在滑縣城周的鐵匠鋪內打造那麼多兵器貿幹什麼?現在,你的黨羽還有多少?」強克捷抑制住怒火,冷笑著問道。 李文成木訥地說:「小人乃一介草民,從不知道有什麼教,大人若要說小人在自家族內成立了互助互幫的行會還差不多,那也只是讓大家拿出稍許家資,湊合在一起留做給遭受不幸的會員,大家彼此都有個照應,說到底,小人是為大人安定民心著想。誰家沒有個意想不到的災禍呢?小人知道,除非大災大難而且還要普遍,才能上報朝廷統一賑災。可是在實際生活中,誰能擺脫突然而至的災難?至於大人所說的起事、教徒、兵器一事,恕小民確實不知之罪,又焉敢在大人面前裝聾做啞?」 強克捷心中湧過一陣怒不可遏的怒火,提高嗓音,壓住自己的火暴的情緒,從牙縫裡蹦出一段話:「好個李文成,不愧是私塾出身,教徒中的人皇,你自己做什麼事,還想狡賴麼。快快據實招來,免得受些皮肉之苦。」李文成跟著又是一句:「我做什麼?又招供什麼?我實不得而知。」 強克捷見他一味抵賴,死活不認,不由得勃然大怒,說道:「帶證人老孫頭!」話音未落,老孫頭已跪著爬到強知縣面前。在他屁股後面是昨夜李文成送去的二百兩白花花的銀兩。像傻了一樣,頻頻叩頭不止,面孔上白中透青,許是凍的。 強克捷一指老孫頭說道:「李文成,這個人想必你也認識?」 「不瞞大人,我確實認得,鄉里鄉親的,不是前莊就是後鄰,怎麼能夠不認識呢!再說孫家打制的農具也滿好的。」 「少要扯些不三不四的廢話!」強克捷說道:「你和林清以邪教惑人,你何必狡賴呢?這一點本縣令已打聽得明明白白。」正要繼續說下去,大廳中摔過一人,緊跟著,老安司劉斌大踏步進來,被摔倒在會堂上的正是牛亮臣,看來被打得不輕,已是蓬頭垢面,嘴角流血。劉斌上前稟道:「真是他們的嘴硬,絲毫不露一點口風。」強克捷本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心道:劉斌呀,劉斌,你抓犯人一套又一套本領,怎不知審犯人以訛詐訛呢? 偏偏此時,李文成頭一梗,說道:「是呀,這是從哪裡說起呢?連個影子也沒有的。」說著還拖著「嘩啦嘩啦」的腳鏈手鐐,艱難地邁向牛亮臣,安慰道:「賢弟,你受苦了。早知如此,我們也不必費這勞什子的心力去組織什麼會了。」 強克捷跺著腳說道:「你們這幫教徒,難道真有所謂的八字真言趨福避難的本領?依本縣來看,吃硬不吃軟,來呀,大刑侍候!」於是命令衙役上了夾棍。緊夾十指,用力往兩邊拉。兩人慘叫一聲,昏厥過去。一盆涼水潑將過去,兩人醒來。強克捷氣急了,把頭上的紅纓帽一摘,拎著油亮亮的辮子往脖子上繞了幾繞,喝道:「大板侍候,各打一百二十板。」一指李文成,道:「水火棍敲足!」 「乒乓乒乓」的大板猛抽在兩人的臀部、股部,只是那麼幾十下過去,兩人的下肢早已動彈不得,只是機械地反應著棍棒的上下翻飛做些抽搐的動作。李文成的兩股部已是血肉模糊,血流一灘,尤其令人慘不忍睹的是李文成的雙足踝部的腳胚已被敲斷,就是治好腳傷也無法行走。牛亮臣也是血流遍身,幾次昏死過去。兩人的聲聲慘嚎令人不寒而慄,毛骨驚然。 「大人,不能再用刑了。」劉斌眼看二人氣息奄奄,急忙上前,對強克捷耳語道:「大人,要是沒有口供,打死了豈不死無對證。」強克捷點點頭,憤憤地說:「也罷,鎖入大牢,兩日調養,大後日,即解往省府,把人證、物證一併帶去,正法示眾。消除隱患。」一擺手,「退堂!」強克捷大聲咆哮過後,恨恨地轉身回到行後的寢房。雖沒有什麼收穫,但抓住兩個要犯,就是最大的收穫。 至少對於滑縣這邊來說,這一突然事變,便打亂了天理教原定的起義計劃。就在李文成、牛亮臣被捕的當天,天理教的各宮的首領宋元成、黃興宰、黃興相等人立即集眾趕到謝家莊「紅衣健婦營」,找到李文成的妻子張氏,人稱李四嫂,她是紅衣健婦營的首領。因為天理教不僅不排斥婦女,而且積極吸收婦女入教。婦女在教內的地位同男子一樣,教首中的婦女也比較多。李四嫂就是傑出的一位。 望著沒有恐懼、沒有眼淚、只有兩隻明亮閃爍的大眼、穿過層層的霧雹怒視著滑縣方向的李四娘,眾首領不知該說什麼好。尤其是得知李文成、牛亮臣二位不屈的漢子在嚴拷酷刑之下,仍不吭一聲,不說一字,不招一人的時候,各位男教首再也待不住了。宋元成牙關咬得吱吱地響,沖李四娘一抱拳道:「四嫂,你發個話,該怎麼辦?」說著,「嘡啷」一聲已將寶劍擎在手中,急切地注視著李四娘。李四娘此刻的心情是何其沉痛,她怎麼又甘心眼見得就要承受失夫之痛呢?她的玉盆似的淨臉上,閃動的眼珠子一刻也未停止過思考,從與李文成相識在他落難之時,又結合在貧苦之日,這麼多年的風風雨雨,鑄下了多厚的感情,她也說不清,她只是想,倘若有一天李文成先她而去,她除了拚卻最後一滴血外,絕不會苟且偷生的。緊鎖的兩道黛眉擰成了好幾道彎,面色嚴峻。 黃氏兄弟也問道:「四嫂,不能再有所顧慮了。不必擔心京城的情況,天皇做事細密。」宋元成轉兩轉,又焦躁地問:「四嫂,你說一聲,實不相瞞,眾兄弟在我們來之前都已聚集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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