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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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林清、李文成、馮克善等,也抓住了這一星象,為起義編造「天意」的依據。當時,李文成說:「星射紫微垣,主兵象。應在西之年、戌之月,寅之日、午之時,約定舉大事必成。」 按照推算,應定于嘉慶十八年九月十五日午時起義。這一起義的時間,旋即被十七年正月在滑縣道口鎮的各地散首秘密會議被確定,分頭準備。十七年十二月,李文成親赴直隸大興縣黃村會見林清,約定好,時間一到,林清在京城這邊動手,那邊李文成準時在滑縣舉行。 一場起義的風暴就要到來了。 林清在來皇宮之前就已經驚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仗著對北京的地形熟悉,他再一次逃脫了官兵的追捕。這樣的事對於林清來說已有過二次了。當然不包括林清上元節遇到大順那次。 一次,林清獨自一人趕往紫禁城,尋找基化門的太監劉得財。劉得財是最早拜林清為師入教的一名太監。當時,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林清正在急急趕路時,冷不防胡同裡的一陣大風掀起了林清的玄黑色的前襟,露出了掛在腰間的天理教壩卦腰牌,為眾多行人所見。林清哪裡注意到這一點呢?他正在盤算著劉得財是不是又多拉幾位內廷太監加入天理教,正在想著,應該在第一次給那些教徒們講什麼教理?也擔心劉得財吸引的教徒是否都可靠呢? 忽然,後面一陣急踏的腳步聲向自己緊逼過來。林清一驚,猛地一甩頭望見九門副提督塔思脫率領兵丁朝自己悄悄地靠近。他是何等的機靈,一溜煙似地擠進一家店鋪,順著後牆竄上了天窗,飛也似地逃去。不料,正疾步如飛的林清發覺四下裡全是兵丁。情急之下,竄房檐,逾牆頭一下子消失在紫禁城裡。幸虧天色已晚,就著暮色,他跳進了皇宮,躲在劉得財的屋裡一天一夜沒敢露頭。 再一次,林清與幾位教徒,其中的一位在京城裡開了一個酒館,名為「一品香」。林清的到來使教徒們激動不已,撿了個臨窗僻靜的雅座坐下來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林清應承不了教徒們的奉勸,不由得多喝了幾杯,在大講一番天理教教義後,一個不留神,說出了天理教準備在九月動手的消息,驚駭得教徒們忙著去關窗戶,忙著去下樓探視。幾個教徒剛下樓,就被腰掛寶刀的御林軍給堵了上來。原來這幾位御林軍就在樓下小酌,樓上的喧嘩聲不時飄進耳朵,他們警覺起來,耳中模糊地聽到有人在高聲闊論什麼教理,更有什麼舉事的計劃,相互望了一眼,拔刀沖上樓去。 這一嚇,林清酒也醒了大半。腦子飛快地轉了幾圈後,非常冷靜面對幾位官兵走過去。熱情地邀他們過去喝酒,弄得官兵面面相覷、不知所措。林清道:各位辛苦了,都是吃皇糧的,難免月俸緊俏,不夠花。並從口袋掏出二十兩一錠的紋銀四隻放到桌上道,各位官爺如蒙不棄,大興莊村民林清願意結交各位弟兄。這酒館的老闆就是俺的拜把弟兄,本人一向喜好交結,尤好舞槍弄棒的武藝人。說時遲,那時快,一隻大海碗被他兩手合力,頓成碎片從寬大剛勁的手掌中掉落下來,引得教徒們一陣喝采。林清見他們還有躊躇,便故做神秘地說道:各位官爺還是信不過我,我來問一句,各位中可有進入過皇宮中的人。官兵中有個牌官模樣的點著頭。林清便一把拉住他的手,好兄弟,我說幾個人,想必你會認識其一。小的數果房太監楊進忠,基化門守衛劉得財,西華門高泰、高廣福,好了,不提這些沒有身份的人,想必你聽說過太監總管常永貴。 天哪,這常永貴別說出入皇宮的人認識,就是京城的普通百姓雖說未見過,就聽也聽說過。林清一席話說得那個旗牌官連連點頭,心想,幸好沒抓起來。要不然這一鬧下去,牽扯守門的太監身上,他要給你定個對皇宮不忠,不知宮中禮節等罪,還不是說著玩兒的事,上下嘴皮子一合,說打幾十板就幾十板,易如反掌,更別說那個陰陽怪氣的太監總管常永貴,他不時去朝廷內的各部聯繫情況,尤其是每月一次的定期向內務府彙報安全情況時,稍微一個不留神被抓住辮子,輕則皮膚紅腫,重則皮開肉綻,劃得來嗎? 想到這,那旗牌的臉色變成一盆秋菊,一面點頭,一面道著不是,退出了雅座。臨下樓時,還沒忘沖著林清一抱拳,果是條英雄漢子,咱們後會有期之類的奉承話。林清一面還禮,一面還是把兩綻銀子塞到那旗牌官的手中。只是小聲吩咐道:別讓你上司知道,就當是朋友送的辛苦費,打打散酒而已。那幾位官兵眉開眼笑,不迭地說著:承蒙關心,承蒙關心,日後定有所報,只要咱們在一天的位子上,就一天不會難為林兄。說著還喜滋滋地退出了。 這一次,林清由東華門欲進紫禁宮時,不想遇到麻煩。原來,這個東華門的守衛太監是果房楊進忠的同鄉,平時都說好了的,進出都很方便。不想今天不巧,那個同鄉正好去看望楊進忠了,不在,這下遇到了麻煩。一個眼尖的士兵,一眼就認出來,「哎呀!」一聲驚叫過後,那個兵丁高聲喊道:「此人是邪教徒。」當然,他也不知道林清的真正身份,但僅憑這一點,就足夠林清受的了。這一聲對於林清來說不啻是晴天打了個響雷。林清扭頭就跑,身後的一群侍衛及官兵隨後就追。 林清撒開腳丫子,履下生風,虧得一身輕功,閃過幾條胡同,感到身後的追捕聲越來越遠。稍稍喘了口氣,又在街面上信步觀望,想去尋「一品香」躲一躲,情急之中,是岔了道,正遲疑尋覓逃路時,身後的呐喊聲又迫近了。林清回頭一望,那太陽光下的明晃晃的戰刀格外刺眼,兩邊的行人對這樣的陣式似乎熟視無睹,待那群官兵走近時,卻訓練有素般閃出中間的道兒,一下子把林清擱在路中央,孤伶伶地似汪洋中的一條小船,林清隨著人流擠進一條偏僻的胡同裡,像泥鰍般柔韌的身形左晃右閃之間,恰似一隻飄忽不定的風箏…… 就這樣捉迷藏般耗去大半天的光景,眼看天色將黑,滿天的星斗閃爍著不定的光,像是嘲弄而又擔心似的眨著眼。乾燥的並帶沙上顆粒的晚風輕聲地嗚咽著,那是胡同口太窄小的的緣故。林清的頭上早已冒汗了,像是走在夢境之中,很後悔自己的莽撞,為什麼不等劉進財出來賜物時先碰個頭呢? 身後的追兵如影隨行般地緊緊地咬著自己,林清仗著夜色的掩護也沒能擺脫追兵。忽然,剛剛拐過又一條胡同的林清耳中飄進一陣陣悲涼的哭泣聲,不遠處的一家大院門口高高掛起了白綾幡幃。林清貼著牆壁望著那高高的門樓上掛著的燈籠,上寫「孫府」二字,心道,看來這是家大戶人家。因為僅看那一番擺設,憑著對京城喪儀的熟悉,林清就判斷出來。在孫府的門外豎著三四丈長的白幡,金童玉女青發碧眼,男左女右。 門的右首是一座塔棚,平地立杆,成樓臺狀,四面透風,謂之夏日搭建的「涼棚」,棚內飛簷走動,有層浪之感,謂之「三殿兩卷棚」。是大戶人家常見的喪儀式樣。林清來不及細瞅,因為道口逐漸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清晰地聽到那隊官兵的吆喝。「上哪兒啦?」 「沒想到,這小子溜得不慢嗎?」 「往哪兒追?這是個三岔口。」 「笨蛋,這也要問?你們幾個就左拐往這條胡同,你們幾位往右拐進那個八字鬍同,其餘的跟我直向前追,到那前門時,再會面。小心仔細地搜。」聽來似是大內的高手、聲若宏鐘。 林清不敢怠慢,快速撩起腰間的白府綢褂巾,往腰間一紮,緊走幾步來到孫府門口,一抬眼便望見那只加著紅錦「落地罩」的棺木擺放在棚子的中央。前面,靈樞的上方拉著一道素花靈幃,前掛白布道道,上面還有些白紙寫著的墨蹟,林清低著頭,沒能細看,徑直來到棺前設著的紅錦大坐椅前,「卟通」一聲跪倒叩頭,嘴裡喊著誰也聽不懂的哭腔,三叩首之後,又從旁邊的茶几上拿過一把植香,括香致祭一番,看看還有一壺酒、也不慌不忙地斟過一杯、又輕輕地澆在棺前的燃炭香爐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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