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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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啞口無言。這一番君臣之間的對話像是安排好似的。 事實上,到了孔廟之後,嘉慶帝果如其言,行了三磕九拜的君巨大禮,在行禮之前,仍是明亮站出來又是一番如是說。隨去的大臣自是心裡明鏡似的,倒是讓那些前呼後擁的地方大員們個個驚歎不已。按照常規,祭了孔廟,就要去泰山封撣,以昭示大皇帝的文治武功。可是嘉慶卻沒有這樣做,他說:「朕的計劃,還遠遠沒有完成呢!怎麼敢去泰山封禪誇功?再說,朕也比不得先帝在位時所創立的豐功偉業,他老人家在其漫長的六十年中也僅封禪幾次,朕怎麼敢剛在苗事已定,海事也平而河事未定之時就誇耀功績呢?」就這麼一來,一個勤政,謹慎,勵精圖治的嘉慶皇帝形象,馬上傳遍全國。各處的奏報,接連二三地飛進宮來,都餡媚地累報各地的政績,當然都少不了「在英明聖主」的領導下,小小的一件拜訪孔廟,被嘉慶帝當作一篇足可補天的文章,畢竟也還做得圓圓滿滿,讓嘉慶帝興奮了好一陣子。 最棘手的事情開始了。說得塌下天來,嘉慶帝也不相信戶部尚書托津及順天府尹初彭齡的所呈的內容: 前文說到,正當戴衢亨要力薦徐端時,松筠卻上奏一本,彈劾眾多河臣,從南河到東河概莫能免。正是因為這一本參奏,嘉慶帝原先欲召見徐端的念頭打消了,嘉慶帝注意到當時的戴衢亨仿佛被澆了盆涼水似的,僵在那兒,想最後安慰幾句。不想剛一退朝,就不見了戴衢亨的人影,於是就召集幾位大學士一同到上書房慢議,最後,決定由托津及初彭齡前去查帳。時間未過半個多月,就回來了。呈上的這個奏章怎麼不讓嘉慶帝感到心冷? 原來打算去後宮和皇后溫存的嘉慶帝硬著頭皮看下去。 「臣等奉旨辦事,到任伊始,即宣佈了皇上的裁決,所有河臣一律停職,等候查處,封繳河東總河督都府,索要了治河所費的詳目表,皆一一對找,查證實據,又關押了所有的證人和經辦人。這倒沒有犯難之事,河臣及下屬的一切大小衙門皆通力合作,進展頗為順利。奈因人證物證具一一呈示,眾河臣都無貪贓案情,近年來河工開支款項在逐一清核後,也未發現有貪贓現象。但,臣等以為,雖無貪情,可是,眾河臣對於浪費、借支以及工程質量等項,皆有隨意增價、添加的現象,有的地方徒徒費用餉銀。…… 附:銀兩實銷清單一份…… 「望皇上聖裁。」落款自然是「托津,初彭齡叩首。」 嘉慶帝一口氣讀完,心緒煩躁起來,早二十多天之前,也即去拜孔廟之前,朕已經下旨將所有河臣撤職,如果不撤職,怎麼辦呢? 托津、初彭齡的辦事效率倒是滿快的,這下好,又一次把嘉慶帝推向一個難以決定的境地。 嘉慶帝在屋裡踱來踱去,心裡想起那天松筠的奏摺,加上年前托津等眾位大臣的奏章似乎都一直認為河臣們有貪贓的跡象,包括戴衢亨非常信任的徐端。這會倒要看托津說些什麼?想到這,嘉慶帝對門外喊了一聲:「張明東!」不聽答應,複又喊一聲較高的。 幾日的連續奔波,做太監的張明東著實困急了,竟倚著門外廊前的朱紅色的門柱進入夢鄉。他似乎夢見運河邊上座落著的小漁村?夢見兒時嬉戲的鄉間小朋友?夢見依然和他一樣在夢裡也惦著他的父母?夢見自己被割掉的生命的根兒正歡蹦亂跳地回復到自己身上?夢見自己衣錦還鄉娶了童年時的喜兒?總之,今天的張明東確實死一般的睡過去,他快近不惑的人了,依然像個孩子似緊緊地摟住門柱,嘴裡留出一長串口水,不是這副樣子,誰也不會想到自小在宮裡長大的張明東能睡得如此踏實。 嘉慶帝氣上加氣,正想推開門去尋找,突然,門被推開了,已升任內務府總管的常永貴帶著一陣寒氣闖進來,「萬歲爺有何吩咐?」 一見是昔日的貼身隨侍太監常永貴,嘉慶帝抬手一個巴掌摑過去,怒道:「瞧你薦舉的好同鄉,才多長時間就如此懈怠,這會朕有急事竟尋他不著?」常永貴頓覺臉上火辣辣的,他本是過來向嘉慶帝彙報內務總管的開銷。做為宮中的大太監,哪位官中的傭者不是瞧他的眼色行事?常永貴傻呵呵地呆立一會兒,心裡就盤算好如何懲治張明東了。「還不去找?」嘉慶帝望著發呆的常永貴,有些聲嘶力竭了,在太監面前,嘉慶帝從來都不是溫順、和藹的。他打心眼裡鄙視他們。 常永貴哪敢再呆片刻,只好顛顛地跑出去,說來也巧,正看到張明東擾著門柱,頭倚著柱壁似雞啄米一般,常永貴看了一會,摸了發燙的臉面,悄悄地來到張明東跟前猛踏一腳。 「哎喲,」張明東睜開惺忪的睡眼,嚇得美夢從思維的深處溜之大吉,他連忙下跪告饒。「總管、老公公,確是奴才的不對,奴才該死。」 常永貴也不搭腔,甩開手臂左右開弓地朝張明東沒頭沒臉一頓痛打。邊打邊罵道:「你這該死的狗東西,皇上給你的恩德,你都當做什麼了?皇上還沒安寢呢,你倒死豬一般的睡去。」常永貴嫌手還不夠狠辣,又用腳端了幾下,「看你個死狗下次再敢睡覺。」就這麼連續幾下,張明東已是臉青鼻腫,痛得鑽心,最後連告饒聲也不敢出了。生怕引起皇上的不安,攪了皇上的心境。 嘉慶帝哪裡能看下去奏章,就聽上書房外一陣由高人低的吵吵聲,猜是常永貴已找到張明東,就在屋裡喊了一句:「都進來吧。」 常永貴像是拎著死雞似的,把張明東扔到嘉慶帝的腳下。張明東蜷縮身子,跪直了身子一言不發,等候嘉慶帝的發落。嘉慶帝見他滿臉是血,嘴角流著血,知道挨的不輕。又看看常永貴有些帶喘地跪在那裡,說道:「張明東,太監必須忠於職守,你怎麼能不知道呢?」張明東一聽,拖起巴掌就要抽自己的嘴巴。嘉慶帝說:「不必自責,以後注意就是。常永貴,你也下手狠了些,快去弄些消腫止痛的藥來。」 「奴才這就去辦,只是這張明東一定要送內務府按律治罪。以平息皇上的怨氣。」常永貴以手指著瑟瑟發抖的張明東,一面討好似地說:「萬歲爺有何吩咐,由老奴去辦。」 嘉慶帝見他一點不肯往自己身上攬些責任。哪怕是「薦人不當」也總是有份的,沒好氣地說道:「永貴,朕記得你在身邊時也常會犯一些過失,那時,朕是怎教育你的呢?」一句話說得常永貴面紅耳赤,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嘉慶帝疑心他是裝做不懂,便厲聲道:「朕是在氣頭上,甩手打了你一耳光。可你不該將對朕的怨氣出在張明東身上。再說了,張明東也是你推薦給朕的,你看把他打成什麼樣子,叫他明日如何侍候朕的早朝,如何跟著朕出入皇宮各處,還叫人如何敢來做這樣的差事,你想一個人包攬不成?」 常永貴越聽越怕,心都害怕地提到嗓子眼,兩隻小眼睛「滴溜」亂轉,無計可施,只得頻頻叩頭謝罪,口稱:「奴才知罪了,奴才知罪了。望萬歲爺開恩,饒了奴才這一回。」張明東也渾身打著戰慄,苦苦哀求:「皇上,都是奴才的過失,奴才遭打才對。」 「還不快去弄些藥來!」嘉慶帝見自己的一石二鳥已達到目的,瞪起眼睛,對常永貴說,「才做幾天的皇宮總管就抖起威風來,眼裡還有皇上嗎?」常永貴磕頭出血、止不住渾身篩糠,聽到嘉慶帝的喝斥聲剛一落下,他戰戰兢兢地爬起來,囁嚅著說道:「萬歲爺息怒,奴才這就去辦。」說完乖狗似地搖了搖了尾巴轉身出了上書房,心裡這個氣呵,看到路邊的一株小松樹正迎風搖曳,拔腳就踢過去,不想用力過猛,又是一陣疼痛難忍,差點叫出聲來,胡亂用衣袖摸一把額頭的汙血,一溜煙地消失在黑暗之中,但在心裡卻永遠留下了對張明東的不能寬免的仇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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