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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王書常眨了眨讓酒精燒得彤紅的雙眼,神秘兮兮地道:「兄弟,大哥中午去辦的事,正是跟皇上有關的事,也是跟兄弟你有關的事。」王小二大惑道:「大哥,我……跟皇上……」王書常接道:「皇上近日身邊少人伺候,早就囑咐我留心察看。這不,大哥我一見兄弟的小妹,便突地想到了此事,所以就即刻入朝覲見皇上,將此事稟報一番。皇上聽了大為高興,諭示我今天晚上就將人帶去讓他觀瞧,如若滿意,就長留宮中侍駕。小二兄弟,你的好運來了!」王小二聽得身上一會兒冷又一會兒熱,結結巴巴地道:「大哥,皇上……真的要小四去伺候他?」王書常煞有介事地道:「大哥還會騙你?呶,皇上讓我將定金都帶來了。」說罷,掏出一封厚厚的銀子很響地放在桌面上。「小二兄弟,看清楚了,這是皇上給你的定金,整整五百兩銀子。」這王書常吹牛皮真的是不打草稿,皇上會給別人什麼「定金」,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只是,王小二本就十分相信他的這個王大哥,現在,又見沉甸甸的五百兩銀子明明白白地擺放在眼前,他就更是堅信不疑了。王小二一把將銀子摟在懷中,聲音抖抖地道:「大哥,這些銀子全是我的?」

  王書常笑道:「豈止這些?皇上說了,只要伺候得好,賞銀有得是。」王小二轉向妹妹道:「小四,聽見了嗎?我們現在發大財了!」王小四早就聽得清清楚楚,可她太小,幾乎什麼也不懂,只是朦朦朧朧地知道皇帝是一個十分高貴的人。雖然她實在不情願離開這個家,但大哥已作出了決定,她又有什麼辦法?王書常不敢呆得時間太長,怕節外生枝,於是匆匆地道:「小二兄弟,皇上正等著我呢。不過,你要切記,皇上的一切事情都是絕密的。此事,你萬勿跟別人提起。」說罷,拉著王小四的手就裹到濃濃的夜色之中。王小四怎知道路徑?就那麼被牽著,走進了王書常的那間大房子。

  她看了看,怯生生地道:「大哥,皇上就住在這嗎?」他開心地大笑道:「小乖乖,皇上怎會住在這種地方?皇上跟我說了,在將你送進宮之前,要我對你進行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現在,我叫你幹什麼,你就得幹什麼,明白了嗎?」他還能叫她幹什麼?在他的淫威逼迫下,她只得脫盡了衣裳,站在床邊,瑟瑟發抖著,像一隻就要被屠宰的羔羊。她悲哀地恐叫道:「大哥,我不要檢查了,我也不想去伺候皇上了,我要回家……」他淫笑道:「想回家?這麼容易?大哥我還沒有徹底地檢查呢,怎可讓你走脫?」說著,將她拽過來,她似乎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拚命反抗起來,並有兩次差點沖出門去。他發怒了,找出繩索,將她的手腳捆住,又把她的嘴嚴嚴實實地堵上,然後就將她捺在地面上,野獸似地糟踏起來。他真的是一頭兇殘的野獸。當他感覺到情形有些不對時,她早已經咽了氣。

  他一時不免有些慌亂。畢竟出了人命。然而,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沒有多久便鎮靜了下來。他將被他活活姦淫致死的屍體,匿于房中一天,待天黑之後,他將屍體裝入麻袋,扔到一條河裡。他以為,事情到此就算是結束了。那王小二還真的以為妹妹是在宮中侍奉皇上呢。有誰知,她的屍體被一位捕魚人無意中撈了上來,雖經河水浸泡了兩日,但她的面容卻還可辨認。這事還偏偏讓王小二知道了。王小二一邊痛哭著一邊叫嚷著要找皇上討個說法。王書常害怕王小二真的把事情鬧大,就找來蔡泳受等人,秘密地把王小二勒死,投進一口井裡。沒成想,王小二的屍體又被人發覺。剩下的王小三看見哥哥和妹妹的慘死景象,身心遭到了極度的刺激,滿以為這一切都是當今皇上所為,便一門心思要找皇上復仇。他聽說在圓明園划船能見著皇上,便想方設法見著鄂羅哩,以一副悲戚的面容換得了王小二的工作。恰逢嘉慶遊湖,於是便有了行刺嘉慶而殺死二曉的一幕。

  王書常雖然惹出了麻煩,卻也沒事。他萬沒想到的是,那個常行會一次酒後失言,道出了在工部冒領騙領銀子的事。這話碰巧被一個差役聽見,將常行會抓人衙門。嚴刑拷打之下,他供出了王書常等人。此事迅速奏到了朝廷,朝中一時大為震驚。沒費多少氣力,就查明了王書常等人的犯罪事實。軍機諸大臣不敢怠慢,連忙會同刑部將審訊的結果報與嘉慶。嘉慶正為無端地失去曉月、曉雲而十分痛心呢,聞聽就在朝廷之內竟然出了這麼一件大案,不禁劫然作色道:「王書常、蔡泳受等一干人犯,即行處斬,所有瀆職大臣,皆要重重嚴懲!」

  結果是,王書常、蔡泳受及吳玉三人被處斬,蔣得明被絞死。蘇愣額被革職,阿明阿被發往熱河贖罪。德瑛被革去太子少保銜,先是降補工部左侍郎,後以二品頂帶「體致」回家。費淳被削去官銜及大學士職,降補侍郎。與此案有關的人物,如大學士祿康、尚書侍郎一級的大臣英和及常福等,也都分別受到了降革的處分。處理完了王書常的案子之後,嘉慶皇帝越發地悶悶不樂起來。如果,他要是知道了那王小三之所以會行刺於他,乃是因為王書常之故,他,又會作何感想?風風雨雨的一年終究是過去了,這位大清皇帝到底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而等待他的,又會是什麼呢?

  十三、聖人不出,黃河怎清?

  【又是三年一度的殿試之際,各省舉子中的出類拔萃者們,預備了一大堆四書五經中的隻言片語,單等皇上出題。誰也沒有想到,黃綾上嘉慶競只寫了兩個字:「治河」……胼手胝足的河總徐端,佇立在地凍天寒的河岸上,遙望京師,他萬萬不曾料到,等來的會是御筆親批的革職命令……】

  這是一個柵柵來遲的春天。料峭的寒風時而還能帶著哨音掠過這片遼闊平疇,掠過京畿四周的殘瓦敗舍。散發著柔和而又清冷的陽光在飄忽的陣陣漫過天際的烏雲中,勉強擠出一些白晝的跡象來。蕭索的田野、破落的農戶、官道兩旁的瑟瑟發抖的垂楊,以及無聲無息緩緩流淌的直隸河構成了一幅哀婉的圖畫。

  死氣沉沉的大地上散落著零亂的雪花。枯萎的雜草探頭探腦地從田埂上、從溝堰中、從水草邊伸出莖葉。永定河開凍了。水面上飄著枯草、爛菜和零亂的青苔。在寒風的吹送下,它們不時地跳起幾朵浪花,泛起幾圈漣漪,擰出些酒盅兒似的小水漩渦在層層的輕浪中不停地旋轉,可是,一碰到水面的雜物,它們又「啪」地一下消失得無蹤無影,溶入那清碧的河水中。永定河兩岸,遍植了桃樹、杏樹、梨樹。正當節令的桃、杏、梨花偏不開放,看那光禿禿的枝丫,似乎仍在顯示出殘冬的淫威。唯有河中那成團成團的深綠色苲草雖又重見天日,卻懶洋洋的一動不動。

  和直隸境界內的其它河流一樣,永定河系的最高水源出自燕山餘脈中的一條深而不知名的山谷。在平原與山峰的交界處,依河而建的一座破廟遠遠望去似乎正嫋嫋地升起了炊煙,給這淒清的永定河兩岸帶來些許生氣。回望那條幽深的山谷,此刻顯得格外幽暗和靜謐。山谷兩旁的山嶺為蔥郁的黑松覆蓋著,陣陣冷風攪起穀底薄薄的雪花,溶進了剛剛解凍的小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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