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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鄂羅哩謹諾一聲,便匆匆地離去了。嘉慶又獨自出神地觀瞧了片刻雪景,這才折身走回屋內,來到床前,見曉月和曉雲依然酣睡未醒,不覺愛憐地搖了搖頭。他又出神地觀瞧了片刻她們的睡姿,然後伸出手去,揭開被子,不輕不重地分別在她們的臀部上拍了一掌。這一掌,還真地將她們拍醒了。嘉慶道:「朕帶爾等去圓明園福海一遊。」曉雲即刻掀被坐起道:「陛下,那圓明園可真是美極了,只那福海奴婢尚未曾去過……」曉月道:「奴婢倒去過一回,但只是粗粗看了一眼,未能認真觀瞧。」嘉慶笑道:「既如此,兩位美人還不快快起身?」一下子,她們兩個都翻身下了床,各自穿衣、洗漱、妝扮個不停,殊不知,她們這一去,卻釀出了一樁可以說是天大的憾事來。

  長話短說。嘉慶皇帝攜著曉月和曉雲,同著鄂羅哩一起,站在了圓明園的福海岸邊。放眼四看,只見湖岸上那些早就枯萎了的樹木上,此時都披著一身的白雪,確有「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景觀。冬日的湖水本就清澈,經大雪洗滌過後,湖水便顯得越發的純淨。此時沒有一絲的風,湖水靜靜地躺在那裡,蘊著醉人的清純和碧綠。這樣的雪色映著這樣的湖水,即使胸無點墨之人,也會因之神往不已。然而,嘉慶的雙眉卻漸漸地蹙了起來。曉月和曉雲只顧讚歎眼前美景了,並未發覺皇上的臉色已經起了變化。鄂羅哩當然是時時刻刻地關注著聖上的。他見狀忙小心地問道:「陛下,是不是叫宮女們都回去?」

  原來,那湖岸之上,包括嘉慶身邊不遠處,都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各式各樣的宮女們。按清廷規定,皇帝游渡福海時,宮女們要列在岸上齊呼「安樂渡」。不過,今年正月的那次泛舟,嘉慶就曾叫鄂羅哩將那些宮女們趕了回去。嘉慶道:「朕只是想與兩位美人在這湖上靜靜地享受片刻,公公為何將她們一齊呼來聒噪煩擾?」鄂羅哩心裡話,這些宮女哪裡是我呼來的呀,這是執事太監早就安排好了的。但皇上說是他呼的,那就一定是他呼的。鄂羅哩點頭哈腰道:「陛下說的是。這些人一起鼓噪,豈不掃了陛下的雅興?老奴這就去驅散她們。」說罷,鄂羅哩甩開老腿,找著幾名侍衛,很快就將如雲的宮女們驅走了。嘉慶的臉上這才慢慢地浮現出笑容,前趨一步,摟住曉月和曉雲道:「兩位美人,這福海的景致如何?」曉月道:「這裡的景致,奴婢真覺得像是仙境一般。」

  鄂羅哩過來道:「陛下,龍舟已經開過來了。」只見一艘雕龍鐫鳳的彩舟,緩緩地靠了過來。嘉慶道:「兩位美人,這就上船去吧。」曉月和曉雲,一前一後地登上了彩舟。鄂羅哩剛要上船,嘉慶阻止了他。「鄂公公,船上沒你什麼事,你還是到對岸去守候吧。」鄂羅哩心道,是呀,有了那麼兩個美人,還要我這乾癟老頭作甚?便笑著,踽踽往對岸走去了。嘉慶上了彩舟,下意識地瞥了船工一眼。這船工看起來十分年少,臉型模樣有些像那個王小二,但卻又絕不是那個王小二。於是嘉慶就隨口問道:「你是何人?那王小二何在?」年少的船工恭恭敬敬地道:「回萬歲爺的話。奴才是那王小二的弟弟王小三。奴才的哥哥……已經死了。所以奴才就替他來為萬歲爺划船。」嘉慶「哦」了一聲,卻也沒問那王小二因何而死。一個皇帝,哪能什麼都顧及到?

  嘉慶只是淡淡地道:「你哥哥的船劃得不錯……可惜。你既是他的弟弟,划船的本領諒也不壞吧?」王小三道:「奴才不敢在萬歲爺的面前誇口,奴才只想盡心盡力地為萬歲爺划船。」嘉慶點頭道:「那就開船吧。如果你的船劃得和你哥哥一般好,朕同樣也會賞你銀子的。」王小三叩首道:「奴才這裡先行謝過萬歲爺。」如果嘉慶此時能用心地諦聽這王小三的話語,便不難可以聽出,這王小三雖然看起來是畢恭畢敬的,但在那畢恭畢敬的話語裡面,卻蘊藏著不少明顯的勉強,甚至還蘊藏著其它更為複雜的東西。然而,就是這些十分明顯的東西,嘉慶也未能聽得出來。因為,他的心思根本就沒放在這個不起眼的王小三的身上,他的心思全部放在了那兩個美豔溫柔的美人身上。故而,彩舟剛一離岸,他就離開船尾,逕自走到船首去了。

  曉月和曉雲上船之後,曉雲一頭便想鑽進船艙。那船艙裡裡外外,全繪著精美的圖案,且顏色鮮豔,有些眩人眼目。但曉月似乎是個特別喜愛大自然的人,她拉住妹妹道:「既是來遊湖,就當認真觀看湖中景色。」曉雲道:「在艙裡不也同樣可以觀看嗎?曉月道:「船艙雖寬綽,但畢竟有些遮掩,怎如在船首看得仔細?」曉雲想想也是,便跟著姐姐來到了船首之上。這艘船跟嘉慶在正月裡所乘的那艘船不同。那艘船的船首上盤著一條金光閃閃的巨龍,而這艘船的船首上卻是飛翔著兩羽光彩奪目的鳳凰。敢情,這是一隻專供皇帝後、妃們遊湖的彩船。想必那鄂羅哩早就把曉月和曉雲當作是嘉慶的兩個妃子了。嘉慶走過來的時候,曉月和曉雲正分別坐在一隻鳳凰的旁邊。嘉慶拊手道:「妙哉!明天的這個時候,兩位美人便成了朕的兩隻鳳凰了。」

  曉月偎過來道:「陛下,直到現在,奴婢都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會是真的。」曉雲也偎過來道:「姐姐盡會說這些沒出息的話。這船,這湖水,還有陛下,不全都是真的嗎?」嘉慶笑道:「兩位美人現在說不到三句便就話不投機了。這卻是為何?」曉月看看曉雲,曉雲也正看著她,「卟哧」一聲,她們全都笑起來。嘉慶不解道:「兩位美人如何又大笑不止?」曉月道:「婢妾等拌嘴,原是為了陛下開心呢。」曉雲道:「我們這一吵,陛下必然覺得有意思,這一有意思,陛下不也就開心了嗎?」嘉慶點點頭,將二人摟過來道:「兩位美人說得不無道理。不過,在這彩舟之上,蕩漾於湖水之中,兩位美人若再度爭吵,恐實有大煞風景之嫌。」他這麼一說,她們二人便忙閉了嘴,再也不言語半句。嘉慶道:「兩位美人為何又沉默不語?」

  曉月道:「奴婢等實不敢大煞風景。」曉雲道:「婢妾雖不怕大煞什麼風景,但卻找不著讚美這風景的詩文。」曉月道:「聞陛下才思泉湧,何不即興一首詩詞,以飽婢妾之耳福?」曉雲接道:「姐姐這話倒也有理。陛下此時若不吟誦幾句詩文,當真是一件憾事呢。」嘉慶歎道:「整日為國事所困,又哪來的閒情逸致賦詩?不過,這眼前景色,卻也實在美妙,兩位美人又如此竄掇,朕,也只好勉為其難了。」說罷,嘉慶挺立在船頭,抬頭看看湖岸那掛滿雪花的一排排樹木,又低頭望瞭望船邊的湖水,然後清了一下嗓子,湧出一首七言絕句來:

  葉枯枝敗實堪哀,
  今日梨花昨夜開。
  一船碧波留不住,
  春風拂面美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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