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
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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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位林若蘭像只蝴蝶一般輕盈地飛到了林大富的身邊,立定之後,她沒容他們開口,又言道:「父親,您說女兒的這出句與這位相公的那對句,哪個更妙啊?」看來,這位林若蘭與一般的所謂大家閨秀確然不同。林太富笑道:「女兒,為父适才不是說過了嗎?你這出句固然有些巧妙,但李公子的那對句,就明顯更勝你一籌。」林太富稱李毓昌為「公子」,這稱呼的變化,是否也說明了他們之間感情關係的某種變化?林若蘭卻是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父親,你對女兒說具體點嘛,這位相公的對句到底妙在什麼地方?」林太富似乎猜出了女兒的心思,所以也就慢悠悠地道:「李公子的這一對句,妙就妙在,它不僅境界十分闊大,而且還自然地道出了公子心中的一種遠大志向。」又轉向李毓昌。「李公子,老夫謬言,不知可否妥當?」 李毓昌慌忙應道:「前輩誇獎,小生實不敢當。」你道李毓昌為何慌忙起來?原因當然就是那個林若蘭的到來了。雖然天色已暗,看不真彼此的面目,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動」的教訓,李毓昌卻也還是記得的。可現在,雖然他竭力「勿視」,也竭力「勿動」,但他卻實實在在地沒有做到「勿聽」。她那清亮幽深的聲音,就像一塊巨大的磁鐵,將他的心房牢牢地吸住。他既然違背了「勿聽」的教諭,又如何不有些慌亂?林太富當然沒有一絲的慌亂,他前趨一步,向著李毓昌道:「來,李公子,老夫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老夫的小女若蘭。」又對女兒言道:「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毓昌李公子。」 李毓昌和林若蘭幾乎是同時向對方施禮,只不過說出來的話卻不盡相同。李毓昌說的是:「小生這廂有禮了!」她說得比他稍微簡單些:「妾身有禮了!」林太富「哈哈」一笑,說出來的話頗有現代色彩:「李公子,既已相識,我們也就不再陌生,以後,有空常來這兒走動走動,老夫實在是想向你多多地討教!」李毓昌還未及答應,那林若蘭就搶過了話頭。她說出來的話似乎比乃父更直白。「父親,幹嘛要等到以後?現在正值秋天,今晚月色又好,為何不請公子就此留下,與我們一同賞月,你也可趁此向他討教一番啊!」林太富即刻道:「女兒言之有理。但不知公子肯否屈就?」 李毓昌忙道:「老爺和小姐的盛情,在下已然心領,但若我遲遲不歸,我的叔叔定然四處尋找……還望老爺小姐原諒。」林太富雙手一攤道:「女兒,李相公既如此說,又如何是好?」林若蘭嫣然一笑道:「父親,這有何難?叫家人將那李公子的叔叔一併請到這兒來,豈不是兩全其美了嗎?」林太富笑道:「人們都說我的女兒聰明,依我看來,我的女兒比聰明還要聰明十分。」又對李毓昌道:「李公子,此番可不要再推辭了吧?」事已至此,李毓昌還能說什麼呢?而實際上,李毓昌也真不想就這麼匆促地離開。他點點頭,挪動腳步,和林氏父女一起走進了深闊的大院中。剛邁入院內,一股濃郁的桂花香味迎面撲來。那林若蘭似是不經意地道: 何物動人?二月杏花八月掛 而李毓昌的應答卻是非常得認真。似乎,在她的面前,他不能有絲毫的懈怠。只不過,他的聲音並不是很高,像是怕不小心驚嚇了她: 有誰催我?三更燈火五更雞 林太富聽罷暗暗一笑,但是沒作聲,腳步不停地繼續往前走著。還故意緊走兩步,將女兒和李毓昌丟在身後。似乎,他在給他們創造機會。不過,這院子也實在太大了,走了這麼半天,才剛剛走到院子的中央。那兒,有一口小池塘,塘內擠滿了像少女裙幅似的荷葉,荷葉叢中,還零星地點綴著些紅的、白的荷花,只是,因季節的關係,那些雖還在開放的荷花,早已經零落不堪了。李毓昌見狀,心中一動,便也棄了幾分羞澀,輕輕對林若蘭言道:「小姐,小生有一上聯,想請小姐以這池塘為內容,對一下聯,不知可否?」林若蘭微笑道:「妾身才疏學淺,怎敢在公子面前賣弄?」 李毓昌急道:「小生只是見這池塘荷花情狀,一時有所感悟,想聊作遊戲,尚請小姐不要太過在意。」而實際上,李毓昌心中確有考她一考的念頭。林若蘭多麼聰明,她如何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許是她藝高人膽大,或是她根本就不情願放棄與他對句遊戲的機會,所以,她心中雖不是絕對的踏實,但口中卻也說道:「既然公子已有上聯在胸,那就一吐為快好了。妾身當勉力應付便是。」李毓昌點點頭。「小姐,小生就冒昧了。」他「冒昧」地說出了一句上聯: 柳影綠圍三畝宅 李毓昌的意思很明顯,這林氏宅院實在是龐大,又被重重柳樹遮著,不是「柳影綠圍三畝宅」又是什麼?再看那林若蘭,對著滿塘的荷葉凝眉。如此的月光下,如此的美貌姑娘站在一塘荷葉邊沉思,此情此景,不就是一幅聲色並茂的絕美圖畫嗎?她抬起頭來,輕啟丹唇道:「公子,妾身已想好一句,卻不知是否切題。」李毓昌生怕她想壞了身子,急急言道:「小姐勿需謙遜,只要與這池塘有關,便是切題。」林若蘭媚然一笑,便說出了一句下聯: 藕花紅瘦半塘秋 吟罷,她對著李毓昌施了一禮道:「公子,不知妾身所對,可否妥當?」李毓昌連忙回了深深地一揖道:「小姐出口成章、才思敏捷,小生著實佩服之至。」她和他本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此刻,她輕移金蓮,也就和他若即若離地站在了一排。頓時,一股別于荷花、荷葉的異香,從她的身上散出,飄至他的鼻翼,飄入他的心湖,在他的心湖上漾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這漣漪蕩擊著他的身軀,他的身體不住地一陣哆嗦。雖有皎皎明月,她也未能看清他的異樣,只是輕輕言道:「公子,妾身适才所對,如有不周之處,尚請公子不吝指教。」 他穩住心神,由衷地歎道:「小姐所對,哪有什麼不周之處?僅那一個『瘦』字,也就不知比小生的那『圍』字要妙出多少分。小生實在是自歎弗如了。」他雖說著話,雙目卻也不敢看她,只將眼光投向那月光下的荷塘。似乎,那月光下的荷塘及荷塘裡的月色,要比她更具魅力。她卻不是這樣,時不時地,用眼睛悄悄地看他一番,直看得自己心跳耳熱,差點不能自己。這一男一女,雖然彼此言語不多,但並肩站在月光之下,又有荷塘月色陪襯,加上時或地會心一笑,這情這景,誰看了不會怦然心動?故而,那林太富站在一邊,只靜靜地欣賞,也不過來打攪,真可謂是看在眼裡又喜在心裡了。 從此以後,李毓昌和林若蘭的來往就日漸多了起來。只要有了空閒,他就跑到那林氏宅院中去找她。找得久了,林宅的僕從們也都認識他了,便由著他在宅院內四處走動。他當然不會四處亂走,他每次去的總是她的閨房。好就好在林太富對此幾乎從不過問,他不僅熱情地歡迎李毓昌到宅院裡來玩耍,他甚至還鼓勵自己的女兒跟著李毓昌走出宅院,到更廣闊的地方去遊樂。一個富甲一方的大財主,在當時能做到這種地步,也當真是難能可貴了。而對李毓昌的叔叔李太清來說,自己的侄兒能攀上林若蘭這根高枝,連高興都來不及,當然就更不會無端去干涉了,只時不時地,在侄兒的耳邊告誡著,不要因男女情事而荒疏了學業。因此,李毓昌和林若蘭之間的感情,便自自然然又非常迅速地向前發展了。大概也只有半年的光陰吧,倆人的關係就幾乎達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 嘉慶四年,二十二歲的李毓昌和十八歲的林若蘭成了親。李毓昌又經寒窗苦讀,一舉中第,考取了進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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