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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王麗南,直隸司書,早有耳聞,但一個小小的直隸司書怎麼能有如此大的能量,又怎能號稱「難黎王」?這不禁使年輕氣盛的慶格怒火中燒。「啪」,慶格把隨身攜帶的官印和赴任的文書甩在了桌上。「你睜開眼,仔細瞧瞧,我是誰?」這一看不打緊,嚇得「賽圓圓」面如死灰,如一癱爛泥倒在床上。

  原來,「賽圓圓」本良家女子,原名李金花,其父李老漢,其母李劉氏,因其母早年得了婦科病,後經多方調治,等李老漢已過不惑之年,才生下了李金花這麼一個女孩子。雖說不是男兒,倒也多多少少沖淡了這個本來孤寂、哀怨的家庭氣氛,夫妻二人精心餵養,細心照顧,小金花一天天地成長起來。夫妻二人為了生計,雖然每天要起早貪黑、辛苦勞作,但心裡也如喝了蜜一般的甜,出死力地在田中挖刨,以有個好日月,也好為女兒掙點薄嫁妝。光陰茬苒,日月如梭,轉眼間,李金花長到了十七、八歲,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婷婷玉立的大姑娘。金花雖說是鄉間女子,但卻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特別是鄉村女子特有的清純、無邪、亮麗的本色,吸引了四鄰八鄉的小夥子,紛紛托媒至李家前來說親,喜得李老漢夫妻二人心裡樂開了花,心下打下主意,一定要給金花尋個好人家,他們老兩口後半生也好有個著落。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年近花甲的李老漢這時突然得了一場大病,母女二人花光了他們本來十分微薄、預備留作金花陪嫁的一點積蓄,延請了他們所能請得到的郎中,但終究未能挽救了李老漢的命,李老漢撇下她們孤女寡母撒手而去。李老漢的死去,對她們家來說無異於倒下了擎樑柱,無異於晴天打炸雷,本來身體十分硬朗的李劉氏,憂急交加,操勞過度,也一病不起,這對本已清貧如洗、捉襟見肘的李家來說真是雪上加霜。

  為了給母親延醫治病,李金花這個在手心中被捧大的姑娘不得不求親告友,多方借債。借債本來就是一件十分難為情的事情,而對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來說,更是難上加難,這就使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借此提出種種苛刻的、令人難以接受的條件。這條件,筆者不說,讀者心中也該是十分明瞭的,這使得李金花十分難堪。儘管李金花的一片赤誠之心,也終究未能感動了天神,李劉氏還是終究舍了李金花這麼一個孤女在人世間,追隨李老漢踏上了黃泉之路,去做陰間的夫妻。

  面對老母的屍體和空蕩蕩的家,李金花哭幹了眼淚,此時的李金花真可謂到了上天無路、人地無門的境地。最後,李金花迫不得已借下了本村大戶人家——王家,其主人乃直隸司書王麗南家的高利貸,在眾鄉鄰的幫助下,買下了一副薄薄的材板把母親草草安葬下地。

  埋葬了母親的李金花,面對著一貧如洗的家,好不孤單,好不淒慘,但更使李金花感到沉重壓力的是王家那刻日要還的驢打滾的高利貸。本來,在為母親治病的過程中,李金花就曾通過別人,試圖從王家借一點錢,但王家的主人——王麗南,他早已對如花似玉的李金花垂涎已久,委婉地提出要娶李金花為第三房小妾。試想,一個清純如水、視名譽為生命的良家女子怎能願意給人家做小妾呢?那無理要求被李金花拒絕了。李金花最後迫不得已借下了王家的高利貸,這正中王麗南的下懷。王麗南是何等的精明,何等的奸詐,他不願意落個乘人之危、落井下石的駡名,反倒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落個濟世扶困的美名,於是和人販子相勾結,專等李金花上鉤。

  為了早點還清王家的高利貸,李金花忍辱含悲,為自己插上草標,來到人市自賣自身。哪知一個預先設計好的陷附已經給李金花準備好了。李金花用賣身所得,還清了王家的高利貸,卻被人販子帶到保定賣給了這家保定城最大的妓院——怡紅院。起初,李金花寧死不從,但遭到了老鴇。保鏢等人從肉體到精神的無以復加的折磨,最後在昏迷狀態中,被她的第一個嫖客——王麗南姦污了。李金花欲死不得,萬念俱灰。從此,李金花換了一個人似的自暴自棄,破罐子破摔,變得風流浪蕩,和嫖客打情罵俏,風情萬種,儀態萬方,很快紅遍了保定城,成了怡紅院老鴇的搖錢樹。而早已對李金花垂涎已久的王麗南,既得到了李金花的處女身,仗著自己權大勢重、財大氣粗,興之一來,把那李金花一包就是一個月或兩個月,玩膩了就推薦給別的風流士宦、紈絝子弟。

  這樣,李金花在王麗南等人眾星捧月般的吹捧下,逐漸成了怡紅院的搖錢樹,老鴇的聚寶盆,紅遍了整個保定城。表面上花天酒地、醉生夢死的李金花,其內心是何等的痛苦,但又有哪人知道、瞭解呢?她只好打掉牙齒往肚裡咽。孤寂無聊時,李金花染上了吸煙的陋習。香煙,在當時可是一種極難見到的稀罕物,那當然也只有那能通天的王麗南類的人物能夠搞得到。王麗南見李金花吸煙漸漸上了癮,就在香煙中做了手腳,放進了鴉片煙,漸漸地,李金花染上了鴉片癮,一天也離不了,李金花被牢牢地控制在王麗南的手心。

  「你怎麼知道王麗南販賣鴉片的?王麗南又是怎樣販賣鴉片的?」慶格打斷了李金花的話問道。

  「這不難理解,王麗南垂涎我的美貌,既想討好我,同時也要在我面前顯示他的能耐,就把他怎樣販賣鴉片,怎樣在他販賣鴉片的貨車上蓋上官印,在各個關卡暢通無阻,全部透露了出來。王麗南為了討好我,每每給我帶來鴉片,使我吸鴉片根本不用擔心斷絕了貨源,而他還都在那鴉片小包上蓋上官印。」

  「能把王麗南給你的鴉片拿給我看看嗎?」慶格問道。

  這時的李金花已經不能,也不敢說「不能了」,於是把王麗南給她的鴉片煙拿出了兩包,交給了慶格。慶格一看,心中不免大吃一驚,這赫然醒目的「官印」,和在宋家莊宋之成處見到的假印一模一樣,如出一轍,顯然為同一人所為。慶格看著鴉片煙的「官印」,不禁心花怒放、如獲至寶,王麗南的尾巴漸漸地露出來了。但為了不打草驚蛇,特別是沒有拿到最後的證據,慶格又嚴辭命令李金花一定要嚴守秘密,如若從她這裡透出風聲,將拿她是問,並語重心長地告誡她要儘快改過從善,同時也向她莊嚴許諾,事成之後,將她救出火坑,重新做人,李金花忙叩頭不止,連聲道謝。

  離別了這令人作嘔的妓院,慶格心中既有那說不出的沉重,也有那說不出的興奮,心中充滿著迎接勝利到來的快感,於是慶格找到他的兩副手,回到他們住宿的旅館,大方地請他們二人嘬了一頓出發以來的最好的酒菜,並把他心中醞釀的計劃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向他們作了一番交待。事畢,慶格睡了一個連日以來少有的安穩覺。

  第二天早晨,慶格一行三人簡單用罷早膳,直奔直隸總督府而去。慶格本不打算聲張,希望能悄無聲息地走馬上任。哪知就在他走在路途中,因微服私訪,耽誤了幾天時候,嘉慶皇帝任命慶格為直隸布政使的特別的急諭,已經於昨天下午到了總督府。儘管布政使的職務要比總督低,但既要表示對新官的熱烈歡迎,同時也藉此表達對皇帝旨意的尊重。直隸現任總督顏檢本來就是一個愛熱鬧、好搞官樣文章的人,從接到諭旨的那時起,就開始了精心的準備,本來就已經十分巍峨的總督府大門被刷洗一新,並高高地懸掛著六盞大紅燈籠。總督府的大院被打掃得寸草不存,片紙不留,這天的清晨,晨曦初露,顏檢總督就命令總督府的衙役站立在大門兩旁,盔甲齊全,刀光閃閃,當值的把大紅的「迴避」、「肅靜」高高地舉在大門前,給人造成一種不嚴自威的氣氛。慶格遠遠地看到這種情形,知道一番熱鬧非凡的送往迎來在所難免,早早地把名帖投進門廳。得知新任布政使已經到來,顏檢急忙率領隨從迎了出來。

  卻說那顏檢總督,字惺甫,廣東連平人,為巡撫希深之子,因父親的關係,被當時的學政相中,從生員中選送人京,作為拔貢。乾隆四十一年,授予禮部七品小京官,旋即又提升為郎中。乾隆五十八年,由京官被派出任江西吉安知府,提升為雲南鹽法道,調至迄南。嘉慶二年,剿殺威遠賊匪,擒拿匪首劄秋,因功被擢升為江西按察史,其後五年歷任河南、直隸布政。嘉慶六年,顏檢被擢升為河南巡撫,嘉慶七年,嘉慶皇帝詔命顏檢護理直隸總督,不久給予賞賜黃馬褂的榮譽,可以說是顏檢官海生涯中最為紅火的時候,顏檢因任官直隸這樣一個京畿重地,頗得嘉慶皇帝所信賴,顏檢總督可謂春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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