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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乾隆遂諭:「逆苗聚眾不法,必須痛加剿除。福康安迅速到彼,相機剿捕。」過了兩天又諭:「和琳速赴酉陽駐紮,孫士毅赴川暫代和琳四川總督職務,設和琳有需要帶兵策應剿捕事宜,孫士毅兼辦軍需,期多一人,多得一人之益。」

  和珅一心只想封拜其弟和琳,哪管他什麼苗民百姓的死活,而此時的乾隆也正要封賞福康安,遂與和珅想到了一起,大開屠戮。

  和珅與乾隆果然都如願以償,沒過多少時日,征苗前線捷報頻傳。於是福康安一賞三眼翎;再賞由公爵進封貝子;三賞貂尾褂;四賞其子德麟副都統,在御前侍衛上行走;五賜禦服黃裹元狐端罩。和琳,則一賞雙眼翎;再賞一等宣勇伯爵;三賞上眼貂褂;四賞黃帶;五賞加太子太保,賞元狐端罩。

  乾隆帝忙著封賞的同時,也在暗地裡籌劃著另一件事——周甲歸政。日子飛快的過去,夏天已到季尾,乾隆的內心也逐漸地憂急起來:難道我真的歸政?難道我真的老了?

  圓明園四十景中,乾隆特別喜歡「萬立安和」,它建築在湖泊之中,四面有橋,整個建築呈「+」形。乾隆喜愛這裡的重要原因,就在於這裡正中的房屋內特為辟出了一座「鏡殿」,鏡殿只有前後兩道出人的門,並無平視向外的窗;只有仰望可窺蒼穹的天窗,再沒有可望見其餘東西的一點縫隙。屋子裡鑲滿了來自西洋的水銀玻璃鏡,高可一丈,明亮清晰,只要坐在鏡殿中央的寶座上,無論向哪一方望去,前後左右的景象都逃不過眼底。乾隆以為,在這裡做任何事都不怕有人竊窺偷聽。

  一束陽光從天窗照射下來,是那樣眩目,乾隆又回到現實,往四周看看,周圍空無一人,鏡子只有自己。他多想回到過去啊。可是最近幾年臨幸女人時,已感受不到年輕時的那份愜意,現在坐在這鏡殿裡回想著過去那美妙的往事,要享受過去的那份歡樂的願望更加強烈了。「福安——,福安——」

  「奴才在。」福安顫顫微微地來到跟前,剛要跪倒,被乾隆拉住。

  「你跟隨朕已有五六十年了吧。」

  「奴才十三歲剛入宮就受皇上恩寵,如今奴才已逾古稀了。」

  「你是朕的貼身內侍,你說朕老了嗎?」

  「萬歲並不顯老啊。」

  「真的嗎?」

  「奴才說的確實是真心話,皇上雖八十多歲,實際上看上去比奴才還要年輕十多歲。」

  「福安,朕上次巡江南時,江甯織造送的二個宮女,你把她們宣來。」

  福安的三角眼裡,突然放射出一束晶芒,仿佛自己的精神也為之一振,道:「皇上,只要心不老,人就年輕,人是否年輕,首先要看心裡面。」說罷轉身去了。

  福安當然知道乾隆年輕的時候在這鏡殿中演出的風流戲,今天皇上突然讓他宣兩位宮女來,福安馬上心領神會——皇上要找回年輕時的感覺呀,福安自己又何嘗不想找回年輕時的感覺呢。

  半個時辰,二個宮女坐在轎子裡被抬到鏡殿前。出了轎子,到了鏡殿門首,福安開門讓宮女進去,然後出來吩咐侍衛道:決不許讓任何人靠近鏡殿,違旨者斬。

  二位宮女自從在江寧的秦淮河上接受過皇上的雨露恩澤後,就被留在皇上身邊,之後帶進宮內,時被寵倖。可是一年過去後即被冷落,現在已有近十個年頭沒見過皇上了,她們在這圓明園中煎熬著孤獨的歲月。

  二位宮女進了殿內,乾隆道:「你們看朕老了嗎?」

  「皇上紅光滿面,精神矍鑠,比以前更硬朗了。」小鶯道。

  「是嗎?」乾隆帝走過來,撫著小鶯的面頰道,「你比以前更會說話了,聲音更脆亮,人也更有風韻了。」

  紫嫣道:「是呀,小雛鶯兒如今已羽毛豐滿了。」

  乾隆又把紫嫣摟在懷裡道:「那時你是含苞欲放的蓓蕾如今已是『日出山花紅勝火』了。」

  小鶯道:「她就等著『春來江水綠如藍呢。』」

  「是呀,怎能不讓我們回憶江南的時光。」

  乾隆道:「今天就是重演江南的故事……」說著示意二位解衣寬帶。乾隆左擁右抱,仿佛又回到年輕的時候。

  二宮女離開後,福安來到鏡殿,奏道:「老奴近來耳聵目昏,做事常丟三拉四,想我這老朽之人,侍奉皇上晨昏,實已不能勝任,奴才想像我這樣的無用之人,告老離宮,不知皇上能恩准否?」

  乾隆帝道:「看來,人總是要老的,朕確實想留你在身邊,可是你也該享幾年清福了。嗚呼,老了,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朕就准你所願吧。」

  「謝皇上恩典。」

  「在你離宮之前為朕辦一件事,傳朕的旨意,宮中近侍年老者及一些宮女,多賜錢物,讓他們出宮,此事由你親自主持辦理。」

  「皇上聖明。」

  福安來到永琰宮中,跪倒在地,叩了九個響頭。永琰忙把他扶起道:「你已年老,今日行此大禮,不知所為何事。」

  福安道:「老奴已告老離宮,獲皇上恩准,老奴這是來告辭的。」

  「你身體如此硬朗,怎麼竟說老了?」

  「親王爺見笑了,奴才確已老朽。只是奴才離宮之前,想和嘉親王說幾句話,如有不當,還請親王恕罪。」

  「但說不妨。」

  「老奴記得令皇貴妃在日曾叮囑過親王要謹慎勤勞,朱先生到福建任學政前,也曾給王爺留下《五緘》,這實在是肺腑之言,是親王應嚴行不諭的準則。如今皇上年邁,奸臣當道,在宮中只有多做少說,清靜無為,才能保全自己,這也叫『委曲求全』吧。奴才斗膽,胡言亂語,請親王恕罪。」

  永琰沉默了許久,並不說一句話,只是拉著福安定定地看著他。

  和珅真是喜出望外,當年扈從皇上南巡到了江寧,自己攛掇皇上來到秦淮河「觀風問俗」,有兩江總督和江甯織造安排江甯的名妓集於船艇,好不熱鬧。當晚,江甯織造又獻上小鶯和紫嫣二個南國佳麗,一個傾國傾城,一個國色天香。他當時真想把江甯織造掐死,如此的美色不獻給我和珅竟然獻給了皇上!次日,江甯織造雖知罪,給了他十幾萬兩銀子,又給了他幾個名優讓他蓄養,但他仍然對江甯織造恨恨的,不久江甯織造易主。

  如今兩個南國佳麗被放出宮——他朝思暮想,垂涎了十幾年的佳人被放出宮——這怎麼不令他喜出望外。於是他立即把她二人娶在府中做了小妾。

  當晚,小鶯和紫嫣被娶進天香庭院,左思右想,和珅最後還是把她二人放進一室。和珅迫不及待地來到內室道:「二位姐姐想得我好苦,好苦啊。當年秦淮河上,我初睹芳容,魂靈兒早被你二人勾去了,如今兩位終於到了我的懷抱,我的魂靈兒這才又回到了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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