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嘉慶皇帝 | 上頁 下頁


  乾隆帝許久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溫情,自皇后富察氏薨逝後,他的情感似乎只有悔恨和綿綿無盡的思念。他和繼後在一起,總感覺那拉氏在周旋,缺乏孝賢皇后的那種體貼入微的真情。宮中不乏豔麗的女子,可是和她們在一起,總只是肉體的欲望,總缺乏心靈的溝通和情感的交流愉悅。今天,在明月的光輝中,在琴聲的召引下,乾隆來到雪香身旁,重又體會到了女人的綿綿無盡的思情,陶醉於雪香充滿詩意的懷抱中。

  自此以後,魏氏獲得了乾隆勝過十年前的寵愛。一年以後,她生下一女——皇七女,乾隆帝高興異常,晉魏氏為令妃。又一年後,魏氏生下一子——皇十四子,母以子貴,魏氏晉為令貴妃。又過一年,魏氏又生下一女——皇九女。可是不幸的是,在她誕育下這個女兒的兩年後——乾隆二十五年,她的兒子,皇十四子還沒來得及起名,就夭折了。

  皇十四子的夭折,對乾隆來說又是個沉重的打擊,因為他不僅是他愛妃的兒子,更由於乾隆老來得子,愛情非常。

  魏氏雪香用她的溫情,她的關懷體貼,撫慰著乾隆,漸漸走向老年的乾隆,最需要的就是這種感情上的溫存,何況又是痛失愛子的時候。乾隆對魏氏幾乎是夜夜專寵,不久,魏氏又已懷孕,可她雖然挺著大肚子,卻仍然盡心地照料著皇上的生活起居,每天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乾隆。看她這樣,乾隆心裡湧動著暖流,他也不時地關懷著魏氏道:「你正有孕在身,更應注意身體,就不要為我操心了。」

  可是魏氏一如既往地關懷著乾隆,孝敬著太后。

  更大的喜悅在等待著魏氏雪香、乾隆帝及皇太后……

  正值金秋,圓明園中各處都搭起了菊花架,菊花堆疊成山;松柏伸展著虯勁的枝條,比夏日還要青翠;這裡、那裡,幾杆碧竹,數棵紅楓,間雜在亭臺樓閣之間。仰望長空,秋高氣爽。金秋,是北京最美麗最怡人的季節。

  正大光明殿后的第三個殿堂——天地一家春的旁邊,挖好了個坑,這是喜坑,坑內安放了筷子(諧音「快生了」)、紅綢和金銀八寶。天地一家春的門旁,掛著避邪的大刀,放著助產的易產石——這一切都說明殿堂內的主人魏氏快要生產了。

  十月初六日,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回蕩在天地一家春,回蕩在整個圓明園,乾隆帝的第十五個兒子降生了。

  穩婆把嬰兒放在魏氏的身旁,魏氏望著嬰兒高高的鼻樑,紅撲撲粉嫩嫩的臉蛋,目光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意和無比的自豪。

  保姆走過來,看著魏氏的表情,不忍把嬰兒抱走;但是宮中的規矩是不能破的,她不得不走到床前道:「娘娘千歲,奴婢該把小阿哥抱走了。」魏氏的眼中湧動著淚花,她艱難地轉過身,宮女會意,把嬰兒放進她的懷裡。魏氏抱著自己剛從身上掉下來的骨肉,難以割捨。但最後,還是親了親兒子,把他交給了保姆抱走了。

  宮中的規矩,皇子一生下來,無論嫡庶,一墮地,就有保姆抱出由乳母餵養。一個皇子按例應有八個保姆,八個乳母,另有十幾個太監和宮女。自繈褓之中至成婚,母子相見,也不過百餘面。

  儘管兒子一生下來就被抱到別處餵養,魏氏實在難以割捨,但她心裡,還是充滿了喜悅——她又生了個皇子。

  乾隆老來得子,更是無比喜悅。太后年望八旬,又添一個孫子,高興得整日合不攏嘴,好像年輕了十多歲,見到兒子乾隆道:「你真有福氣。」

  兩年後,即乾隆二十七年十一月,魏氏又生下一個皇子——皇十七子,這是乾隆的最後一個兒子,因此疼愛非常。

  魏氏的兩個兒子,乾隆帝給他們取了名字:十五子叫永琰,十七子叫永璘。

  乾隆三十年,魏氏又晉封為令皇貴妃,其名位僅次於那拉皇后。

  與魏氏雪香走向人生的輝煌相反,不幸而又無辜的那拉皇后揭開了她人生中最悲慘的一頁。

  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乾隆皇帝奉皇太后自京啟鑾,舉行第四次南巡,那拉皇后以及令貴妃、慶妃、容嬪等隨行。鑾駕快到濟南,上諭越濟南城而不入。皇后向乾隆帝進言道:「皇上南巡的目的,不就是要安定山東與江浙,進而安定天下嗎?山東是大清心腹之地,濟南是京畿重鎮山東首府,皇上越濟南而不入,與南巡目的不是相悖嗎?」

  皇上道:「你說的很對,但我另有考慮。」

  「我知道皇上是出於什麼考慮。」

  「什麼考慮?」

  「你心裡明白我們倆心照不宣。」

  乾隆帝氣得臉發白,道:「悔不該沒有帶令皇貴妃魏氏,她斷不會說出你這種混話。」

  「『悔』『悔』!你盡是『悔』!盡是對別的女人的『悔』!這樣你就高尚了——你是個偽君子!哪個女人都好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混、蠢是不是?只不過是只有我一個人敢頂撞皇上罷了。多年來,你用『悔』來解脫自己,你是自私的!你去想你的那些女人吧,去『悔』你的那些女人吧!」

  那拉氏大鬧一通之後,又跪在太后面前號陶大哭。她老人家有什麼辦法,只是拿好言好語勸慰她罷了。

  當日有幾位大臣也向皇上進言道:「濟南近在咫尺而不入,於情理不合,濟南乃山東首府,京畿重地,若繞過而行,恐為不妥,請皇上三思。」

  皇上仔細思考後,仍越濟南而過,不過他又特別寫詩說明不在濟南駐蹕的原因道:

  四度濟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
  春三月昔分偏劇,十七年過恨未平。

  大家知道皇上不願勾起對往事的痛苦的回憶,也就不再多說,車駕匆匆南下。

  五十五歲的乾隆帝此時可謂走到了他事業的峰巔。海清河晏,四夷賓服,尤以用兵新疆一舉拓地二萬餘裡,更是前無古人的輝煌功業,真是志得意滿。可是此時的乾隆帝卻更顯得孤獨和苦悶,他沒有可以傾訴內心苦悶的伴侶,與那拉皇后的不諧,使他在處理軍政大事的極端焦勞煩悶之後,卻找不到傾訴內心苦悶的寧靜的港灣。事業的鼎盛,感情的空虛,使他逐漸的耽於女色,追求肉欲的滿足。每天,侍寢的妃嬪乃至一些宮女都領教了皇上強烈的肉欲。

  可是,乾隆的放縱不僅沒有使自己的苦悶孤獨有任何解脫,反而有增無減。於是他更加懷念孝賢皇后,也不時想起溫柔似水而又熱情如火的令皇貴妃魏氏,要是魏氏現在在自己的身旁,肯定會是另一番樣子。

  車駕到了揚州,身旁只有近侍福安一人,乾隆道:「人言美女出揚州,以朕看來,也不過平常。」

  「皇上見過揚州女子?」

  「瞥見過。」

  福安從行宮出來,找到已升為禮部尚書的舒赫德道:「大人,這揚州城裡難道沒有令皇上滿意的女子?」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已看出來,皇上對漢家女子情有獨鍾。特別是貴妃娘娘此次沒有隨駕前來,皇上對漢家女子更是思念得輾轉反側。」

  「皇上為什麼對漢家女子這樣傾慕?」舒赫特似乎有些不解。

  「皇上雖是滿族,但自幼受漢文化薰陶,其血肉已確乎是一個漢人,他執著於立嫡,就是漢文化影響的一個明證。自魏氏入進後,他領略了漢家女子細膩的情懷,詩意的性格,溫柔如水的溫情,秀麗如玉的姿容,特別是琴棋書畫的才藝,哪裡是滿族女子所擁有?所以,皇上雖囿于家法,不敢納漢女入宮,其實骨子裡,最是傾慕漢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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