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愈(24)_學達書庫

二四

　　§第十章　歸長安以詩會友　避誹言請調東都嫌

　　世事無常，就在韓愈自恨「不如江頭人，長網橫江遮紫鱗」，對自己的處境十分不滿時，聖旨一道，韓愈被調回長安任國子博士。再次入朝為官，韓愈心裡是又喜又憂，喜的是自己擺脫了職位卑下的參軍，得以回京師為官；憂的是自己召還後僅授以生涯冷淡的國子博士，這與他平生遠大抱負相去太遠了。

　　元和元年六月，韓愈再一次回到長安城。當時，他的朋友孟郊、張轍、張藉、弟子侯喜等人都在長安，聞聽他回朝為官，大家異常高興，將備酒宴為他洗塵。

　　一行人把酒話蒼桑，訴不盡離別後的種種情景。

　　國子博士生涯冷淡，事務不多。韓愈得閒常常與這班朋友會聚飲酒，作詩論文，倒也有幾分雅趣。

　　這日，張署在家中宴請朋友。待韓愈趕到時，孟郊、張籍幾個人早已坐那兒等候多時了。一見他來，孟郊笑道：「退之，你可遲了，當罰酒三杯。」

　　「東野兄從來都不肯放過我。」韓愈笑道，「這酒宴未開，如何算遲呢？」

　　「若不為等你，我們早已酒過三巡了。倒不必坐這冷板凳，以茶代酒了。」張籍笑著插言。

　　「文昌所言極是，退之一定得罰酒。」張署也把矛頭對準了韓愈。

　　如此架勢，韓愈笑著討饒：「算我說不過你們，一會兒我自罰。」

　　喝過兩杯酒後，大家提議做聯句詩。於是各人絞盡腦汁，極盡爭奇鬥巧之能事。如此幾輪下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韓愈作為這一夥人公認的詩壇盟主，一向是最後一個聯句。而這天，他的興致格外好，作詩《醉贈張秘書》，以助酒興：

　　人皆勸我酒，我若耳不聞。
　　今日到君家，呼酒持勸君。
　　為此座上客，及余各能文。
　　君詩多態度，藹藹春空雲。
　　東野動驚俗，天葩吐奇芬。
　　張籍學古談，軒鶴避雞群。
　　阿買不識字，頗知書八分。

　　詩中與朋友聚會，飲酒論詩的情趣躍然紙上，韓愈的心裡也因為這些詩友的存在而充滿喜悅，仕途的不如意被拋在腦後。

　　那年秋天，韓愈常常與孟郊同遊賦詩，作有長篇《秋雨》、《城南》、《鬥雞》、《征蜀》等聯句，然而每每盡興之余，孟郊常常感歎自己懷才不遇，年過半百卻無建樹，頗多感傷。

　　作為孟郊的朋友，韓愈瞭解他的才華與忠信，而對孟郊的鬱鬱不得志深為同情。

　　這夜，韓愈在書房讀書。燭光如豆，照亮了書桌的一角，想起白天孟郊詩中流露出的消極鬱悶，韓愈看不下去書了。他決定向當今宰相鄭餘慶推薦孟郊，使他能有機會施展才華。取出筆墨他在紙上寫下了兩個遒勁的大字——薦士。和孟郊在一起相處的情景一幕幕地湧上心頭，他提起筆，飛快地寫起來，文思像泉水汩汩流出：

　　有窮者孟郊，受材實雄驁。
　　冥觀洞古今，象外逐幽好。
　　橫空盤硬語，妥帖力排奡。
　　敷柔肆紆餘，奮猛卷海潦。
　　榮華肖天秀，捷疾逾響報。
　　行身踐規矩，甘辱恥媚灶。
　　孟軻公邪正，眸子看真假。
　　杳然粹而精，可能鎮浮躁。
　　酸寒溧陽尉，五十幾何耄？
　　孜孜營甘旨，辛苦久所冒。
　　俗流知者誰？指注競嘲慠？
　　聖皇索遺逸，髦士日登造。
　　廟堂有賢相，愛遇均覆燾。
　　況承歸與張，二公迭嗟悼。
　　青冥送吹噓，強箭射魯縞。
　　胡為久無成？使以歸期告。
　　霜風破佳菊，嘉節迫吹帽。
　　念將決焉去，惑物增戀嫪。
　　彼微水中荇，尚煩左右芼。
　　魯侯國至小，廟鼎猶納郜。
　　本當擇瑉玉，寧有棄珪瑁？
　　悠悠我之恩，擾擾風中纛。
　　口言愧無路，日夜惟心禱。
　　鶴翎不天生，變化在啄菢。
　　通波非難圖，天地易可漕。
　　善善不汲汲，後時徒悔懊。
　　救死具八珍，不如一簞犒。
　　微詩公勿誚，愷愷神所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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