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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奉天承運,天子詔曰……」差役的聲音在韓愈的耳中逐漸遙遠,而往日的情景在他眼前一幕幕地清晰起來。

  夏日苦熱,他一邊拍打著蚊蟲,一邊誦讀詩文;冬夜奇寒,他寫幾句就得把筆放下,用嘴裡那點熱氣溫暖一下凍得伸展不直的雙手;第一次看榜,名落孫山的他走在回家的路上,垂頭喪氣;應宏辭科不成,幾次上書卻無回音半點時的那份失落;汴州之亂,與妻女失散,輾轉幾次終於與家人團聚的欣喜;徐州任職,沉悶無聊,無所作為的那份壓抑如此種種,令他難以釋懷。

  「官拜國子監四門博士,欽此。」差役的話驚醒了陷入沉思的韓愈,他連忙叩頭謝恩。雙手捧過聖旨,那卷黃綾在他的手中沉重起來,對未來的日子,他的心再次揚起風帆,充滿了希翼。

  皇命發佈幾日後,韓愈收拾好行裝,前往長安城赴任。自此,韓愈一生的學術、政治生涯開始了。

  唐代國子監按學生身份可為六個部門,即國子、太學、四門、律學、書學、算學。四門一類內設三個博士,官階正七品以上,負責教授文武官七品以上的子弟500人,以及庶人俊士800人。屬中級職位,每月有俸錢二萬五千,每年另有祿米。

  授課的第一天,韓愈早早地來到書院。書院裡很靜,他信步走著、看著。

  忽然,一陣朗朗的讀書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循聲走去,來到一間教室前。教室裡很空蕩,愈發襯得誦讀者的聲音清朗。只見他八九歲的樣子,眉清目秀,聰穎可愛。

  韓愈悄悄推門進去,那孩子並沒覺察,仍然很專注地背著:「楚狂接輿歌而過孔子,曰:『鳳兮,鳳兮!何德之衰?往者不不可諫,來者猶可追。」,他停住了,認真地想下一句。

  「『已而,已而!今之從政者殆而!」韓愈隨口接道。

  聽得聲音,那孩子驚訝地回過頭。

  「你叫什麼?」韓愈不無疼愛地問。

  「我叫李漢,字南紀。」孩子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你明白你剛才背誦的那段話的意思嗎?」

  「明白。它是說楚國的狂人」孩子依照自己的理解認真地說著。

  「好」韓愈一邊點頭稱讚,又道:「《論語·微子》裡的這個記載還說明了兩個問題,一是下層百姓如楚狂接輿者是很有智慧的,他們可以為從政者提出意見;二是,像孔子這樣的人,對老百姓的意見還有興趣的,很想聽一聽。在同一篇中還記載孔子在鄉間路上遇到兩個種田人長沮和桀溺。」

  孩子很認真很專注地聽著,一雙聰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透著靈氣。

  說話間,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來了,寂靜的書院一下子熱鬧起來,有讀書聲,有高談闊論聲,也有嬉鬧聲。

  「下了課來找我。」韓愈喜愛地拍拍李漢的肩膀,就離開了,來到自己授課的地方。

  課堂裡很靜,只有韓愈洪亮的聲音在教室裡回蕩。

  「道乃文之根本。作文必須先修養仁義,譬如種樹,必先養根,然後可待果實豐盛。譬如點燈,必須油料充足,然後可望燈光明亮。有仁義道德之人,其言論文章,必然溫和敦厚。」韓愈停頓了一下,看著幾十雙求知若渴的眼睛,繼續講下去:「既然仁義道德如此之重要,那以你們該從何而得呢?仁義道德來自詩書等經典,所以終生要遊之乎詩之源」韓愈滔滔不絕地講著,這麼多年他自己看書寫作而形成的觀點與經驗,如汩汩的流水,浸潤每一個學生的心田。

  就這樣,韓愈以其廣博的知識、獨到的見解、深厚的古文功底,贏得了學生們的喜愛。而對於那些聰穎好學的可塑之才,韓愈也格外地疼愛。連小小的李漢也成了韓愈的一名弟子。

  貞元十八年,禮部進士考試,韓愈因李翱的引見而認識主考官陸修,於是就寫信推薦自己的得意門生侯喜、侯雲良、劉述古、韋君玉、沈杞、張苰、尉遲汾、李紳、張後余、李翊十人,其中尉遲汾、沈杞、候喜、李翊四人當年中第,其餘六人以後幾乎也登第。

  於是,投到韓愈門下學習的人漸漸地多起來。

  有了這麼好的機會,韓愈更是大力地宣傳儒學說,倡導古文運動。

  畢竟駢體文盛行多時,人們適應於那種形式呆板、精於浮辭豔藻、通篇排偶的文字格式,而古文運動所倡導的力求創造一種融化古人詞匯語法而又適於反映現實生活,表達思想感情的文學語言及打破整齊劃一的框式的散行體式的新文體則不那麼容易被人們接受。

  韓愈的一個弟子這樣說過,古文運動初始時「人始而驚,中而笑且排,先生益堅,終而翕然隨以定」。

  這句話不僅再現了人們對古文運動由初始驚異、排斥到最終接受的態度轉換過程,而且也表現了韓愈倡導古文運動的堅定不移的意志與決心。

  用他自己的話說:「其道由念而相傳,雖滅死萬萬無恨!」

  這年夏天,韓愈向皇上告假,東歸洛陽挈帶家眷。

  皇上准假後,韓愈歸心似箭,立即動身歸洛。

  半路上途經華陰,韓愈在此歇息。

  飯後閑來無事,韓愈與店主閒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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