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韓愈 | 上頁 下頁


  「去年娘就一直病著,找了幾個醫生也看不好,今年正月裡就」老成說不下去了。

  「嫂嫂。」韓愈的心在呼喊,嫂子鄭氏那慈祥的笑容、善良的眼睛再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清晰而又遙遠,淚水不知不覺中爬上了他的雙頰時光的腳步是如此的匆匆,轉眼間,綠色的春天、炎熱的夏季、收穫的金秋、飄雪的嚴冬,交替著來到人間,一幕幕地變換著人間的色彩。

  韓愈已為嫂子鄭氏服喪一年。悲傷的淚水已漸漸被時間風乾,可喪失親人的那份傷痛,卻成了心底一道無法癒合的傷痕,時不時地,這份傷痛就會跳出來,扯痛他的每一根神經,讓他無法成眠。

  貞元十一年正月,韓愈再一次參加博學宏辭科考試,命運弄人,依然未成。正月二十七日到三月二十九日,他三次上書賈耽、盧邁,希望垂憐能引薦入仕,然而上蒼此時對韓愈似乎格外吝嗇,三次上書卻未引起任何反應。

  政治上的遠大抱負,非民倒懸的政治理想無法實現,韓愈的心是苦悶的,對於處於中下層的他來說,舉科第求官幾乎是唯一的出路,舍此,就只能退隱歸耕了。可是他報國拯民之心皎潔如秋月,非到山窮水盡,他是不願意走歸耕一途的。

  在長安求仕無門,沒有生活來源,韓愈的日子過得極其困窘,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是「日求於人,以度時日,遑遑乎四海無所依,恤恤乎饑不得食,寒不得衣」。

  此時,老成仍在家鄉為母親守喪。因此,當年五月二日,韓愈離開長安東歸河陽。

  五月七日,韓愈出潼關沿黃河岸東行。黃河滔滔東去,緩緩流動。然而在這平靜的河面下,隱藏著多少急流漩渦、暗礁險灘,誰也說不清楚。在韓愈那平靜的外表下,誰又能知道隱藏著幾多壯志,幾多愁。

  迎面一隊人馬過來,聲勢頗大。走近了,看見了中間一馬車上立著一個大籠子,裡面有兩隻白鳥,白得像雪,煞是好看。韓愈心裡很是奇怪,開口問道:

  「這位官爺,這鳥兒羽毛雪白,不知是何鳥呀?」

  「一只是白鳥,一只是鸜鵒。因其羽毛怪異,我們大人特把它進獻給皇上,這不,就要去長安了。」

  差人答道。

  「噢。」韓愈恍然大悟,「多謝了。」

  看著籠中不住哀鳴的鳥兒,韓愈心生感慨,二鳥無知,卻以羽毛異而蒙恩入幸,自己自視才高,滿腹經綸、治國方略卻無人推薦,入仕無門,空空浪費大好年華,真真是人不如鳥兒啊。

  歸河陽後,韓愈作文《感二鳥賦》,以抒胸臆。

  回到河陽,叔侄相聚,二人同為鄭氏守喪。日子過得清貧閒適,但韓愈遠大的政治抱負,卻像一隻小蟲子似地時時咬噬著他的心。他有才華,有理想,渴望能為國為民做一翻事業,碌碌無為、虛度時日,是他所痛恨的。

  九月,秋高氣爽,天氣轉涼。韓愈離開河陽,前往東都洛陽,希望在那裡能夠有機會大展鴻圖。

  途中,他到達偃師縣屍鄉,此處距洛陽30裡。

  著名的田橫墓就在此地。

  田橫,是齊王田榮之弟。田榮死後,其子田廣繼為齊王,田橫被拜為宰相。之後,田廣為韓信所虜,田橫自立為王,與漢軍作戰,不久於嬴城為漢將灌嬰所敗,於是逃往當年田榮的部將彭越處避難。

  公元前206年,漢高祖劉邦統一天下,冊封眾將,彭越被封為梁王。田橫怕自己被高祖殺害,趁人不備帶領其部下500余人,逃往東海一島上居住。

  漢高祖聽人說齊國的賢人都歸依田橫,害怕田橫起兵作亂,於是派使者赦免田橫,並召他回洛陽為官。

  田橫接受王命,與兩個門客趕赴洛陽,到達屍鄉時,想到自己曾經烹殺漢朝使臣酈食其,現在其弟酈商為漢將,頗有聲望。如果自己與酈商共同為高祖做事,內心實在有愧。想來想去,他決定自刎,要門客捧其頭去見高祖。高祖劉邦大為感動,以王禮厚葬田橫。

  田橫被葬後,追隨他的兩個門客亦提劍自盡,消息傳到島上,島上500餘人全部自盡,以謝田橫知遇之恩。于此人們才知道田橫是如此的得士心。

  近得田橫之墓,但見一個已有些斑駁的漢白玉墓碑臨風而立,地處這荒郊野外之中,倍感淒清。墓旁,野花青草長得格外茂盛,青翠欲滴、嬌豔勝火。

  韓愈擺好果肉供品,斟滿一杯酒,拜了三拜,就向空中灑去。「古人之尚有田橫,當世之時,誰又是這禮賢下世之人?」迎著這野嶺的秋風,韓愈大聲問道。

  空蕩蕩的山風吹來吹去,送來了遠遠的山谷的回聲,一遍遍振盪著韓愈的耳膜,「誰——是——禮——賢——下——士——之——人——?誰——是——禮——賢——下——士——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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