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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4.甯戚上任大司田

  管仲的車馬直奔齊宮。他下了決心,寧越到了非撤換不可的地步了。

  來到勤政殿,見桓公正在批閱奏章,忙上前施禮道:「參見主公。」

  桓公起身道:「寡人已稱相國為仲父,何必拘泥禮節?」

  管仲道:「主公雖是抬舉管仲,但君臣之份,管仲豈敢逾越?」

  桓公笑道:「仲父一向禮義盡至,倒讓寡人慚愧。請坐!」

  管仲與桓公共同落座。

  「仲父有何事相商?」

  管仲道:「伐宋歸來,不知主公有何新的想法?」

  桓公道:「不戰而勝,乃仲父霸術要訣,寡人欽佩。」

  管仲道:「此次伐宋,不戰而勝,大功首先在於主公。」

  桓公笑道:「寡人何功之有?」

  管仲道:「主公慧眼識英才,舉火授爵甯戚。致使甯戚一身膽魄,獨闖宋宮,說服宋公從盟。士為知己者死,無主公知遇之恩,甯戚膽魄從何而來?」

  桓公聽著管仲的話,越聽越舒服,臉上洋溢著喜悅之色,說:「甯戚確實不簡單,有膽有識,卓而不群。此事讓寡人感觸頗深。匡世之才,未必都在宮廷府第;草莽之中,也多有藏龍臥虎啊!」

  管仲聽了,十分高興,說:「主公這番話,臣大受教益。如今諸侯從盟,天下和睦,是治理內政的大好時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齊國只有富足強盛,主公的霸主地位才能曠日持久。現在,主公頒佈的『三其國而五其鄙』大計,官山海大計,內政而寄軍令大計、四民分處大計,農商並重大計等等,均已大見成效,國庫充盈,百姓富業,可就是相地衰征大計沒有很好地推行。」

  桓公歎道:「寧越老啦!」

  管仲道:「人老心也老,他對主公的相地衰征處處忤逆,墨守成規,死死抱住古人的信條不放。長此下去,齊國的農業很難有大的變化,農為萬業之本,萬萬不可因為一個人而毀了主公的治國大計。」

  桓公點點頭說:「寡人也早有此意。只是誰來接替大司農呢?」

  管仲道:「甯戚是最好的人選。他已搞了一個月的勘察,對齊國的農業情況已了如指掌。他發現用牛耕代替人耕,用鐵鏵犁代替木鏵犁,功效提高一倍。重用此人,主公的相地衰征大計定能推行,齊國的農業會大踏步前進。」

  桓公想了想,說:「寡人同意仲父所言,拜甯戚為大司農!」

  在齊宮大殿,文武列班朝見。

  齊桓公開口道:「今日到朝,寡人有事相告。從北杏之盟,柯地會盟到伐宋不戰而勝,其間有勞諸位愛卿同心協力。但根本大計,在於仲父。仲父謀略,百不失一。寡人欲得天下,皆仲父謀略引導。故朝中內外一切大事皆由仲父料理。眾愛卿有何啟奏,須先稟于仲父,仲父定奪,寡人決無疑義。」

  站在一側的豎貂、開方,互相使個眼色面露無奈之情。

  正在此時,只見髯須盡白、老態龍鍾的大司農甯越大夫蹣跚而來。

  甯越進門施禮道:「老臣年邁,姍姍來遲,望主公見諒。」

  齊桓公道:「免禮,平身。」

  寧越道:「老臣今日到朝,首當向主公道喜。」

  齊桓公問:「寡人何喜之有?」

  寧越道:「老臣道喜有三。聞聽主公喜得公子無虧,此乃主公澤被後世之吉兆,此大喜之一;主公親率大軍出征宋國,不戰而勝,宋國歸於主公麾下,此大喜之二;這三嘛……」寧越看看四周,譏誚地說:「聞聽主公出征途中,得一販牛之徒,主公舉火授爵,一躍為大夫,這販牛大夫乃老臣前所未聞之事,也算朝中再添羽翼,此乃大喜之三。」

  齊桓公面呈不悅之色,對寧越道:「甯戚大夫乃匡世之才,憑一身膽魄,浩然正氣,隻身進入宋宮,讓宋國降服,如此經天緯地之才,與販牛之事怎能相提並論?既是大齊朝中大夫,又何稱販牛之徒?」

  寧越語塞道:「這……」

  齊桓公正色道:「今日到朝,寡人尚有一旨頒發。如今,天下和睦,霸業初成,寡人之意在於富國強兵,一霸天下。寡人念甯越大夫年事已高,不宜再為國事操勞,該頤養天年,安享天倫之樂。今免去大司農一職,特此頒旨。」

  這一消息使所有大臣感到驚訝。人們的目光紛紛投向寧越。寧越也被這突發而至的旨意驚呆。他稍一愣怔,隨即出列道:「老臣雖年事已高,尚能為國效力,懇請主公多加體恤!」

  說完,跪倒在地。

  齊桓公繼續說道:「甯戚大夫乃匡世英才,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精通桑麻五穀之道,又值風華正茂之年,自今日起,寡人任命甯戚大夫為齊國大司農,特此頒旨。」

  這一接踵而至的消息,不僅再次讓齊國眾大夫震驚,連甯戚本人也屬意料不到。他愣愣地看看齊桓公,又看看管仲,再看看跪倒在大殿中央的寧越,臉上呈現出一種複雜的表情。

  短短的一瞬間,他沒有出列,而是站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齊桓公大聲道:「甯戚大夫,接旨。」

  甯戚恍然如夢中醒來,急忙跪倒在寧越的一側:「臣謝主公知遇之恩,唯恐力不從心,難以勝任。」

  齊桓公道:「承前啟後,新老交替,乃治國要素。二位大夫請起。」

  甯戚道:「謝主公!」起身歸班。

  寧越跪倒不起,突然爆發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這笑聲讓齊桓公、管仲、眾臣都甚為詫異。他笑得恣肆、瘋狂、悲愴,直到笑出兩行老淚。他搖搖晃晃站起來,語無倫次地念叨:「新、老、交、替……哈哈哈哈……堂堂大司農,交給一個牛販子……一個販牛的……哈哈哈……」他走到甯戚面前:

  「販牛的……你懂桑麻……懂朝廷……你替了我……憑啥……憑唱歌憑趕牛?能當上大司農……哈哈哈哈……」

  甯越邊笑邊把官袍禮帶解下來,扔在大殿中央。再把冠冕摘下,扔在身後。他邊扔邊笑邊往大殿下走。在走的過程中,他把周身的官服也脫得七零八落,丟在大殿的門口臺階上。

  管仲目光追隨著瘋狂的甯越走出殿堂,走下臺階。在寧越的笑聲裡,管仲看到了一個蒼老而又痛苦的背影……

  §5.嚴懲伯氏

  甯戚上任大司農不到一個月,就辦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就是把管仲的相地衰征進行補充修正,在榮辱柱上重新頒佈。

  這天正是大集之日,臨淄大街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齊宮午門外的榮辱柱是人們關心的地方,齊國人已養成了這樣一個習慣,城裡的人每天都要到這裡來看看,有什麼新政策出臺;城外的人進城,也都要到這裡來,打聽新鮮事兒。

  侍衛官手持大鑼,咣咣咣敲了一通,然後宣佈:「今天有新上任的大司農甯戚大夫宣佈相地衰征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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