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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桓公也大聲說:「愛卿對寡人如此忠心耿耿,寡人十分感動。愛卿好好養傷,百日後你就是後宮總管!」

  豎貂激動地大聲道:「謝君上聖恩!」

  易牙、開方一齊跪在地上:「我倆代豎貂將軍向君上謝恩!」

  §2.知音

  公元前六八一年春天,齊桓公為譴責宋桓公違背北杏盟約,採納管仲的計策,派隰朋討得周天子之命,出兵討伐宋國。周厘王派大夫單蔑,率一百乘戰車與齊軍一起討伐。陳、曹二國也申請派軍隊配合齊國,願為前鋒。桓公便派管仲先率一軍先行,會同陳、曹二國軍隊。他與隰朋、王子成父、東郭牙等統帥大軍跟進,約好在商丘集合。

  戰車隆隆,戰馬嘯嘯。整齊威武的齊國軍隊,鬥志昂揚,意氣風發,雄糾糾、氣昂昂地開出臨淄南門。

  齊桓公好色,每次出行,都帶著夫人侍女。這次管仲也把婧和一名侍女帶上,夫妻同乘一車。她依靠在管仲懷中,嬌滴滴地問道:「相爺,為何要討伐宋國?」

  管仲摸著婧的秀髮,笑道:「夫人,你怎麼又問,不是告訴過你了嗎?」

  婧撒嬌地說:「相爺再說一遍不行嗎?」

  管仲道:「去年三月,君上奉周天子之命,在北杏與諸侯會盟,主要目的是鞏固宋桓公的君位,可宋桓公禦說竟敢不遵王命,私下背盟逃會,不把周天子放在眼裡,這還了得!」

  婧又問道:「相爺,打仗很危險嗎?」

  管仲笑道:「打仗哪有不危險的,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可有些仗非打不可,要打就要打贏。」

  婧笑著說:「看來這次伐宋,相爺定是穩操勝券了!」

  管仲肯定地點點頭:「那是當然,正義王師討伐不講信義之人,戰必勝。」

  婧突然用手捂住管仲的嘴,把頭靠近車窗,掀開窗簾朝外望,管仲也隨著向窗外看去。

  只見峱山腳下,站著一個身穿粗布褐衣的男子,一隻手拍著牛角在高聲唱歌。

  婧道:「相爺請聽,這人唱的歌,不是平常的山歌俚曲,蠻有味道呢!」

  管仲笑道:「面對青山,獨自一人引吭高歌,倒是別有一番情趣。」

  婧側耳仔細聽了一會兒,說:「相爺,這唱歌的,象在說些什麼給人聽。」

  管仲也似乎聽出了什麼,說道:「此人氣質不凡,獨具一格。可惜軍務緊急,否則倒真該見他一見。」對馭手道:「停車!」

  駿馬收韁,車輪嘎然停止了轉動。

  管仲對侍衛道:「去,給那牧牛之人送酒肉去,賞賜於他,快去快回!」

  侍衛答應一聲,跳下車,拿出一包肉,一小壇酒,向牧牛人走去。

  車隊緩緩繼續前進。

  一會兒功夫,侍衛氣喘吁吁地跑回來,縱身跳上車,說道:「不識抬舉的傢伙!」

  管仲問:「怎麼個不識抬舉法,說來聽聽。」

  侍衛道:「我拿著酒肉趕到牧牛人跟前,對他說:『放牛的,相爺賞你酒肉,快點接著。』可那人連理都不理,頭也不回,話也不答,兀自唱他的古裡古怪的歌兒。我生氣地轉到他面前,對他說:『哎,你這人是怎麼回事兒,我們相爺賞賜你酒肉,給你!』他這才看了我一眼,接過酒罐,連聲謝也不說,更惱人的是,他打開封蓋,舉起酒罐,把酒全灑在地上。我火了,喝斥他說:『對相爺如此不恭不敬,你可知罪?』他朝我微微一笑,說了一句話。嗨,真是個怪人!」

  管仲越聽越有興趣,忙問:「他說的什麼,你快說呀!」

  侍衛想了想,說:「浩浩乎白水,浩浩乎白水哪!」

  管仲一下怔住了:「浩浩乎白水……」他凝神沉思,自言自語地重複:「浩浩乎白水……」

  婧道:「相爺,你不記得這首古詩了?」

  管仲驚疑地看了婧一眼,說:「怎麼,夫人記得這句古詩?」

  婧想了一想,說:「妾記得古有白水之詩:『浩浩白水,倏倏之魚,君來召我,我將安居。』此人很有學問,是想當官。」

  管仲一拍婧的肩膀道:「夫人記性真好,這首詩我忘得影也沒了。對對,是白水之詩。看來,此人謝絕我的美酒,是想見我一面。」對侍衛道:「傳我命令,人馬就地休息。」

  侍衛急忙鳴鑼,軍隊立即停了下來。侍衛高聲道:「相爺有令,就地休息。」

  管仲對侍衛道:「你去將那牧牛人帶來見我。」

  侍衛飛也似地朝牧牛人跑去。

  婧在車廂內取出琴,彈起《浩浩白水》,邊彈邊唱。

  牧牛人來了,遠遠地就聽見了婧的琴聲和歌聲,停步不前,凝神傾聽。

  管仲在車內道:「請牧牛人過來。」

  侍衛回身道:「快,相爺請你到車前說話。」

  甯戚沒有動,大聲問道:「車上坐的可是齊相管仲?」

  侍衛一聽火了,厲聲道:「君上拜相爺為仲父,不准直呼姓名,此人大膽,待我去教訓教訓他!」

  管仲連忙制止,跳下車來,答道:「在下正是管仲。」

  甯戚道:「聽許多人說管相國禮賢下士,有謙謙君子之風,如今居高臨下,矜持踞傲,讓人大失所望。」

  管仲一驚,對牧牛人作了一揖,肅容說道:「管仲失禮,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甯戚還了一揖,答道:「衛國山野草民,賤名甯戚。」

  管仲道:「管仲軍務在身,千里出征,途經荒山腳下,忽聞先生對天長歌,特駐足兵馬領教。」

  甯戚道:「甯戚是長歌當哭,沒敢想管相國能駐足停頓。既然相國誠意領教,甯戚也就一吐為快。」

  管仲道:「先生請賜教。」

  甯戚道:「甯戚乃在野之人,走了不少地方,聞聽齊國聲名日隆,威風赫赫。甯戚欽佩齊侯是位擎天立地的人,此乃天意所為,齊國稱霸,一統天下,只是時間早晚而已。相國乃天地造化之人,可惜獨木難支,曲高和寡,難以左右逢源。」

  這句話正中管仲的痛處,他感歎一聲道:「先生所言甚是。可要尋求知音,談何容易!」

  甯戚道:「伊尹出身卑微,卻輔佐商湯建立商朝;太公望出身貧寒,卻輔佐周武王統一天下。山野之中,多有賢才,王侯將相甯有種乎?甯戚唱浩浩白水,在於仿效自由自在的遊魚。如今,魚置於地上,甯戚才長歌當哭。如若相國有滔滔之水,甯戚想遊弋其中,上可佐相國縱橫天地之間,下可為齊國播種五穀雜糧。故自薦于相國,如果相國唆笑,權當甯戚癡人說夢,就當作耳旁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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