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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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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公在兩名侍衛簇擁下,走進大殿。 群臣跪倒,齊聲喊道:「叩見主公。」 桓公一揮手道:「平身。」 桓公的目光,將群臣掃了一遍,最後落于管仲身上。他消瘦多了,精神憔悴多了,但那雙目光還是那麼神采奕奕。一股內疚的情感湧上心頭:相國,委屈你了,寡人真對不起你呀!他平定了一下情緒,朗聲說道:「柯地之盟,退還汶陽之田,相國力排眾議,使大齊昭大信於天下。如今從盟者日益增多,大齊霸業初成。相國獻計,以王道而霸天下,這是齊國霸業的根本大計,齊國上下,要一體遵行。自今日起,寡人拜相國為仲父,凡有國家大事,全部聽從仲父定奪。自今日起,齊國上下臣民,一律不准直呼仲父之名,如有言行誹謗,傷及仲父者,從嚴治罪,決不寬恕!」 聽了桓公這番話,管仲心裡象大海湧起了滔天波瀾。他沒想到桓公會給他這麼高貴的地位,這麼大的權力。前些日子他心裡的委屈、不平,頓時化作了雲煙,多麼英明的國君啊!他怎麼也控制不住激動、喜悅的感情,淚水滾了下來,他急忙用袖子抹去,朝桓公跪倒,大聲道:「謝主公。」 桓公忙道:「仲父請起。自今日起,仲父見了寡人,不許跪拜頓首。」 管仲起身,長作一揖道:「臣謝主公。」 隰朋出班,欣喜地朝管仲作了一揖,道:「拜見仲父!」 眾臣也一齊向管仲施禮道:「拜仲父!」 管仲連忙還禮道:「不敢!不敢!」 桓公笑著對管仲道:「仲父,你的官山海大計寡人已看過,今日向群臣講一講啊。」 管仲道:「所謂『官山海』大計,就是由國君設官立府,將山之銅鐵、海之漁鹽,以及國君所用之金、玉、幣、帛、皮革、珠寶等類,統一掌管,其利在國,其便在民。為此,擬設金府、玉府、帛府、內府、外府、鹽府等,統稱輕重九府,由相府代國君掌管。同時,要大開邊關,廣招天下客商,與諸侯國互通有無。主公如以為可,即請頒旨實行。」 桓公面向群臣問道:「适才仲父所奏設立輕重九府,官山海,開放邊關,此乃國家大計,眾位大夫意下如何?」 甯越出班奏道:「管相國,不,仲父所奏三條大計,老臣竊以為不可。」 管仲驚詫地看著寧越。 桓公看了寧越一眼,道:「大司農有話請講。」 寧越道:「治國之道,以農為本。仲父置農本於不顧,卻要直接掌管輕重九府,把工商財貨作為第一要義,此乃捨本逐末也。」 大臣們在交頭接耳。 寧越侃侃而談:「自周室定鼎以來,天子設輕重九府,近世已逐漸廢置。齊國乃天子下屬諸侯之國,竟然設立九府,此乃非份越軌、目無天子之舉,相國精通史冊,深明大義,竟然提出如此主張,老臣以為有失為臣之道。」 豎貂聽了討好地向寧越直點頭,翹拇指。而隰朋、東郭牙等幾位大臣微微搖頭。 寧越越說越激動:「第三,開放邊關,更不可施。邊關一開,天下客商雲集齊國,難免各國奸細混入,我齊國的一舉一動,盡為諸侯所知,如何稱霸天下!」 桓公目視管仲。管仲泰然自若,成竹在胸,道:「大司農之言差矣!本相國上任,首事農本,設士農之鄉十五,已大見成效。倉廩較前充實,百姓家中有糧,有目共睹。下一步還要實行農田新政,這怎能是舍本!」 桓公不由地點了點頭。 管仲繼續說道:「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富民之道,在於工商。百業興則百姓富,百姓富則國力強,國力強則霸業成,這怎麼是逐末!如今朝廷要費用,百官要俸祿,與諸侯親善要財帛。工商不興,錢從哪裡來?!誠然,輕重九府是周天子所設,但天子設輕重九府,不在於禮儀,而在於利國利民。如今王室衰微,諸侯離心,一匡天下之責,落到我大齊肩上,設輕重九府乃齊國霸業所需,怎能說成是越規非份之舉!」 桓公頻頻點頭,管仲受到了肯定,語調更加鏗鏘激昂:「商人可通天下之利,既能販走我齊國的鹽、鐵,也可運來我大齊所需的財貨。富國利民,莫過於商。縱然混入幾個奸細,又奈我何?況且,他國的人尚可在齊國為官,來齊國經商,又有何不可!」 眾大夫都不由看了開方一眼。隰朋出班奏道:「臣以為仲父之言有功于國,有利於民,應該實行。」 王子成父也出班道:「水至清則無魚,即使混進個把奸細,奈何我大齊十萬雄兵!仲父所奏乃振興齊國大計,君上應恩准,立即施行!」 寧越氣得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他怒視了隰朋、王子成父一眼,掉過身來,蹣蹣跚跚地,竟然不辭而去。 管仲看看寧越漸漸遠去的背景,又回頭看著齊桓公。 桓公一擊案幾,奮然而起:「寡人同意仲父所獻官山海之計,開設輕重九府,掌管鹽、鐵、金、玉、珠寶、貨幣,由仲父代寡人掌管。邊關立即開放!毋庸再議,退朝!」 §5.寧越怒斥豎貂 寧越回到家中,心緒煩亂。他沒有想到桓公會把管仲抬到如此高的地位。看來,桓公是效法西周文王封姜尚為「太公望」的故事。對於管仲,他認為是個有本事的人,是桓公的好助手。這幾年在管仲的治理下,齊國的面貌確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齊國的地位在各諸侯國中越來越突出,齊桓公的威望也越來越高。可是,對管仲提出的以「相地衰征」為中心的農業改革他不贊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管仲要破這個規矩,他看出了管仲的野心,是打著尊周天子的旗號,實際上要取代周天子。作為分管農業的三朝老臣,他決不能對此聽之任之。可他不想直接與管仲、齊桓公對抗,便採取陽奉陰違的策略。對管仲提出的「官山海」之計,他更不贊成,認為管仲盡在出風頭。現在,官山海具體方案出來了,如果朝議通過,他再反對也沒有用了。 如此舍本取末,齊國的前途十分危險,國將不國。他再也忍不住了,在朝堂上放了一炮。本來他以為大部分大臣會支持他的觀點,可竟然出現了一邊倒的局面。他倒上酒,悶悶地喝起來。 天漸漸地黑了下來,寧越仍舊手端酒爵,長籲短歎。 侍僕進來,點上蠟燭道:「老爺,豎貂將軍來了。」 寧越眼睛一亮,以為桓公態度轉變了,忙道:「快快有請。」 一見豎貂進來,坐下,寧越就迫不及待地問道:「是不是君上召見?」 豎貂搖搖頭,詭秘地一笑道:「好久沒與大司農聊聊了,今晚特來拜望。」邊說邊從懷裡掏出白璧一雙,放在案幾上。 寧越不解地問道:「豎貂將軍,這是何意?」 豎貂道:「大司農乃我大齊棟樑之臣,從僖公到襄公,已是三朝元老。在下十分敬重大司農,區區一雙玉璧,不成敬意,聊表寸心而已。」 寧越搖搖手:「豎貂將軍請收回玉璧,無功不受祿呀。」 豎貂陪著笑臉道:「大司農對齊國,功蓋過天,婦孺皆知。眼下齊國有難,君上被管仲迷惑,亂政當道,大齊的前途,全靠大司農了。」 寧越警惕地看著豎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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