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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管仲掐指一算,長歎一聲,「唉,齊軍恐怕已到長勺。長勺啊長勺,齊軍要敗在長勺了!」

  他把飯推在一邊,到案前坐下,取過筆墨。他覺得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他的治國策略寫下來送給鮑叔牙。因為鮑叔牙的相國地位看來不可動搖了。他要把他的智慧傾注在筆端,落到竹簡上,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鮑叔牙。他已擬好了提綱,從「牧民、形勢、權修、立政」到「法法、兵法」,到「霸形、霸言」,他要把他的這一套完整的思想體系寫下來。他有一個心願,鮑叔牙如果按照他的思想治理齊國,不出二、三十年,齊國定會成為五霸之首,真要有這一天,他就是在九泉之下,也會心安的。

  管仲寫呀,寫呀,白天寫,晚上寫,飯也顧不上吃,覺也不想睡,他又一次感覺到他的生命已到了盡頭,不趕快寫下來似乎就來不及了。案頭上的竹簡眼看著增多增高,而管仲卻越來越消瘦,越來越憔悴……

  §6.長勺之戰

  齊軍長驅直入,軍旗獵獵,戰馬嘯嘯,戰車隆隆,遮天敝日,逼近魯國國都曲阜北面的長勺之地。

  齊桓公志在必得,一路上談笑風生:「寡人一即位,就與魯國開戰于乾時,當時能不能打贏,寡人心中無數,可今日不同了。」他指著前後左右整齊的齊軍戰車:「大齊的戰車,無敵於天下,寡人踏平曲阜,是給天下諸侯做個樣兒看看,要讓他們一個個俯首向大齊稱臣!」

  豎貂忙迎合道:「大齊有君上這樣英武的國君,又有這樣無堅不摧的軍隊,就是周天子也要致敬君上!」

  「放肆!寡人是周天子的卿臣,哪有以上敬下的道理!」齊桓公喝住豎貂。話雖這麼說,可豎貂這句話他聽了順耳入心。

  這時一個探子飛馬來到鮑叔牙車前,稟報:「回大帥,魯軍已在前面五裡處擺好了陣勢,魯軍主帥是一個山野村夫,名叫曹劌,十天前登殿自薦,魯侯封為三軍大帥。」

  「哈哈……」桓公一聽,開懷大笑:「魯國真沒有人了!一個山野村夫懂得什麼軍事!」

  王子成父聽了感到莫名其妙:「魯侯到底是玩的什麼把戲?」

  「什麼把戲?我看魯侯是嚇破膽了!」豎貂笑道。

  鮑叔牙琢磨了一陣,對王子成父道:「王子將軍,整好戰鬥隊形,保持車距,前進!」

  「早!」王子成父駕車到前面去了。

  對這次出征,鮑叔牙是有看法的。管仲說的不錯,征伐魯國,師出無名,純屬侵犯。他知道管仲非反對不可,耽心桓公因此對管仲有成見,那他的計劃——讓桓公拜管仲為相國,時間就要延長甚至破產。他主持朝政這幾個月,儘管忠心耿耿,忙得昏天黑地,可仍然沒理出個頭緒。他雖然幾乎每天都要向管仲請教,可老感到自己做的與管仲說的不一樣。他本想不等管仲說話,就把這事定下來,因為這是桓公繼位以來做出的第一個決定,不好直接反對。再說,魯侯太不象話,到處傳播桓公殺兄纂位的言論,這口氣別說桓公,就連他也咽不下去。何況魯軍經過乾時大戰,元氣尚未恢復,這一仗定會穩操勝券,因此他才表示贊成。誰想管仲還是出來說話了,而且與桓公搞得很僵,急得鮑叔牙腋下直出汗。對面前這場戰爭他看得很淡,相信會速戰速決,可打完了仗回去怎麼辦?一路上他思想老開小差。

  看見魯軍了,戰車一字兒擺開,呈守勢。

  王子成父指揮齊軍將戰車擺成進攻隊形。

  桓公與鮑叔牙驅車來到陣前,只見「魯」字大旗下,魯莊公與曹劌同乘一輛戰車。

  桓公問鮑叔牙:「這地方叫什麼名字?」

  鮑叔牙答道:「長勺。」

  桓公又問:「此處離曲阜還有多遠?」

  鮑叔牙答道:「不到一百里。」

  桓公不可一世地說道:「明天,寡人要在曲阜魯宮中進早膳!」

  鮑叔牙擂響了戰鼓。

  「殺—」齊軍吼叫著,潮水般向魯軍撲過去。

  §7.曹劌的戰術

  魯莊公看著威嚴整齊的齊軍,心中頗有幾分膽怯,他知道自己恐怕不是齊軍敵手,可既然打也是輸,不打也是輸,不如硬著頭皮打,即使輸了也比不打光彩。他對曹劌也一點不摸底。那天曹劌闖殿自薦,講的那一番話,他聽了很佩服曹劌的勇氣和膽略,又到校場演練了一下,不料曹劌指揮得井井有條,他大喜過望,天不滅魯!他這才下了決心,拜曹劌為三軍大帥。現在馬上就要同齊軍作戰了,心中又有點兒緊張,見齊軍衝殺過來,忙舉起鼓棰,要擊鼓迎敵。

  曹劌忙制止道:「且慢,主公,齊軍銳氣正盛,不可迎敵。」他大吼道:「三軍將士,各自嚴守陣地,不准隨意呼叫,不准妄自出戰!何時出擊,以鼓為令,違令者,斬!」

  齊軍戰車攻進魯軍弓箭有效射程內。

  曹劌把令旗向齊軍一指,吼道:「放箭!」

  一時,箭如飛蝗,齊軍前進受阻,停下來。

  王子成父率軍衝擊魯軍戰陣,可魯軍只是堅守,並不出戰。

  王子成父用劍指著「魯」字大旗下的魯莊公大聲道:「魯侯,別象只烏龜,縮頭縮腦,來呀,出陣來廝殺呀!」

  魯莊公一聽,急忙坐下。

  王子成父哈哈大笑,又指著右邊「曹」字大旗下的曹沫:「曹大將軍,你怎麼也象只狗熊一樣,不聲不響了。來呀,我和你大戰三百回合,敢嗎!敗軍之將,你到這兒幹什麼來了?」

  曹沫氣得吹鬍子瞪眼,他看看莊公戰車上的曹劌,曹劌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只好把拳頭攥得格巴格巴響。

  王子成父見魯軍不應戰,罵陣也不管用,只好掉轉車頭,撤回本陣。他來到鮑叔牙車前道:「這算打的什麼鳥仗,不管怎樣叫駡,他就是不出陣。魯軍陣地象只鐵桶,怎麼也沖不進去。」

  鮑叔牙笑道:「魯侯在乾時嚇破了膽,只要衝開了陣腳,他就會全軍崩潰!」說罷,又一次擂起戰鼓。

  剛撤回來的齊軍兵士氣還沒喘勻,聽到鼓聲,重新抖擻精神,掉轉車頭,向魯軍衝殺過去。不過,喊殺聲已不象第一次那樣有力了,步伐也不那麼整齊。

  魯軍依然一動不動,只是放箭,並不出戰,首尾相顧,車車相連,使齊軍近前不得。

  王子成父、豎貂等罵陣,想讓魯軍出陣接戰,可你罵得再難聽,魯軍就是不動。王子成父指揮齊軍沖了兩次,都沒衝開,只好又退回來。

  將士們經過兩次衝鋒,可累慘了。一個個把長矛插進地裡,手拄著矛杆,頭枕在手臂上呼呼喘粗氣,有的疲憊不堪地倚靠在戰車上,摘下頭盔扇風乘涼,解開犀甲擦汗,戰馬也累得滿身濕漉漉的。

  王子成父對鮑叔牙道:「大帥,魯軍這次作戰與以往不同,戰陣布得十分嚴密,軍隊井然有序,要小心才是。」

  鮑叔牙點點頭,手搭涼棚對著魯軍看了一陣,說道:「奇怪,說魯軍膽怯吧,可將士們的神氣不象。」

  桓公笑道:「有什麼奇怪的,魯軍不敢接戰,是嚇破了膽,只要再發起攻擊,他們定會棄甲丟車大敗而逃。擂鼓進攻,先衝破敵陣者,重重有賞!」

  鮑叔牙擂響了第三通戰鼓。

  齊軍兵士們懶懶散散地沖向魯軍,喊殺聲明顯低落下來,步伐也亂了,鬆鬆垮垮來到魯軍陣前,見魯軍仍無迎戰的跡象,一個個泄了氣,掉轉車頭就往回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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