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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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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誠懇地說:「臣蒙主公不殺之恩,斗膽直言。討伐魯國的理由不足,師出無名,舉此不義之師,定會凶多吉少。即使贏得暫時的勝利,那也必然在諸侯之間留下駡名。過大於功,失大於得,望主公三思。」 齊桓公陡地臉色一變,拍案而起,怒視管仲道:「管仲,如果你身為齊國大夫,在戰事面前理當勇挑重擔,身先士卒。可你竟敢長他人威風,滅我志氣,你到底安的什麼心?」 管仲歎道:「主公,這一仗不能打,不能打呀!」 齊桓公斬釘截鐵地說:「寡人主意已定,決不食言!」 鮑叔牙著急地直向管仲施眼色,管仲視而不見。他再看看桓公,只見桓公臉色鐵青,生怕再生變故,說出對管仲不利的話來,忙上前奏道:「主公,為振大齊雄風,臣願率三軍伐魯!」 桓公大喜道:「好!鮑太傅為三軍大帥,寡人御駕親征,不踏平曲阜,誓不還師!」 管仲看看桓公,又瞪了鮑叔牙一眼,長歎一聲,施禮道:「主公,管仲本是一介草民,無顏參政,先行告辭了!」說罷,毅然退朝而去。 桓公以不齒的目光看了管仲的背影一眼,朗聲道:「馬上準備五百乘戰車,擇吉日出兵伐魯!」 §4.曹劌闖殿自薦 齊國要來進犯的消息,如一聲驚雷,震動了魯國朝野。魯莊公惶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忙召集滿朝文武商量對策。 「齊侯率五百乘戰車,已開進了我汶陽之地。形勢危急,諸位受卿有何退兵之策?」 大夫們面面相覷,因為他們都知道,齊強魯弱,這一仗不用打勝敗已見分曉,連驍勇善戰的大司馬曹沫也感到走投無路。 莊公見大臣們都不說話,急了,殷切的目光看著曹沫:「曹司馬,你有何意見?」 曹沫歎道:「齊強魯弱,乾時一戰,我軍元氣尚未恢復,如果再打仗,恐怕……」 曹沫下面的話沒說出來,其實不說莊公和大臣們也都明白。莊公長歎一聲,又把眼光投向足智多謀的施伯。「施大夫,你有何高見?」 施伯奏道:「臣以為,齊侯這次進犯,是殺雞給猴看。齊侯野心勃勃,不是善輩,要是我們迎戰,獲勝幾乎不可能!要是求和,一是魯國威風掃地,二是齊侯溝壑難填……」 莊公焦慮地說:「戰不行,和也不行,到底該如何是好?」 群臣一個個低著頭,象霜打的茄子瘟病的雞。 正這時,忽聽大殿外傳來鼓聲,莊公向殿門外看去,只見殿前侍衛進來叩頭稟報:「啟稟主公,殿外有一山民野夫闖殿自薦。說什麼大敵當前,他有擊退齊軍的計策。」 魯莊公一愣。眾大臣你看我,我看你,不置可否。 魯莊公心想:滿朝文武都沒有辦法,一個山民野夫能有什麼高招兒。可他既敢闖殿,說不定有點主意,聽聽也好。 「宣他進殿。」 侍衛猶豫地說:「主公,此人衣衫襤褸。不懂禮儀……」 莊公瞪了侍衛一眼:「寡人說宣他進殿!」 侍衛答應一聲,急忙退出殿去。 一會兒,衣衫襤褸的闖殿者大步流星走進大殿,朝莊公拱手施禮:「山民野夫曹劌見君上。」 站在班首的曹沫見曹劌站著行禮,怒衝衝喝斥道:「如此無禮!拜見君上,為什麼不跪拜?」 曹劌看了曹沫一眼,道:「草民長年住在大山裡,從未登過大雅之堂,見人從未下過跪。」 曹沫氣憤地上前抓住曹劌,就要往殿外拖。 莊公揮手制止曹沫,對曹劌道:「你敢闖殿自薦,欲向寡人獻策,是不是為了打退齊國進犯之事?」 曹劌淡然一笑,道:「按理說,這種國家大事,本是吃肉的人的事,與我草民有什麼關係?只是今天到曲阜來,聽街上的百姓議論紛紛,說齊軍來犯,君上和眾大夫讓齊軍嚇破了膽,商量不出個辦法來。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我身為魯國人,想見見君上,進上三言兩語,便擊鼓闖進殿來了。」 曹沫手指曹劌厲聲說道:「好個大膽的刁民,敢說君上和眾大夫被齊軍嚇破了膽,這是犯欺君之罪。」 莊公示意曹沫住口。他仔細地看著曹劌,只見他兩道濃濃的掃帚眉,一雙豹子眼,直鼻闊嘴,儘管衣衫破舊,可那雙豹子眼熠熠生輝,似乎藏著無限的智慧。個頭雖不如曹沫高大,可全身透出一派威武之氣,便欠了欠身道:「不知先生有何高見?」 曹劌道:「草民斗膽直言,君上不要懼怕齊國,應該馬上抖擻精神,與齊軍決戰。齊國舉不義之師,無端侵犯魯國,名不正言不順,一定要失敗;而我魯國是正義之師,是保家衛國,兵將定會個個驍勇,人人當先,勝利一定屬我們。」 莊公聽了,耳目一新,問道:「敵眾我寡,如何取勝?」 曹劌道:「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將不在勇而在於智,我們要以智取勝,以巧取勝,乾時之戰,敗在不智不巧。」 莊公傾身問道:「何為智,何為巧?」 曹劌答道:「戰場之事,變化多端。要隨機應變,投機取巧,這就要看指揮官的本事了。」 莊公一聽,身子涼了半截,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那你說,誰能擔此重任,打敗齊軍?」 曹劌淡然一笑道:「曹司馬為魯國大將,戰功顯赫,可是乾時一仗,打得一敗塗地。如果讓他掛帥,與齊軍對壘,恐怕不是急躁冒進,就是畏縮猶豫,此次交戰,不可重用。」 曹沫一聽,怒不可遏,剛要發作,可一看莊公,又抑制住了。 莊公問道:「曹司馬尚不能勝任,誰又能負此重任?」 曹劌把胸脯一挺,頭一昂:「草民曹劌,願意掛帥,如果君上信得著曹劌,我敢立軍令狀,不打敗齊軍,就砍腦袋!」 曹沫覺得受了奇恥大辱,再也忍不住吼道:「山民野夫,口出狂言,帶兵打仗,豈可兒戲!」 魯莊公抬手制止曹沫,道:「曹劌之言,甚合寡人之意。寡人要與曹劌到校場演兵,如果你能擔此重任,寡人就拜你當三軍主帥!」 曹劌撲嗵跪倒在地,叩頭道:「謝君上知遇之恩。」 §5.管仲心灰意冷 齊軍一出動,管仲就病了,全身發熱,頭疼的厲害。他躺在病榻上,長籲短歎,菜飯無味。他恨齊桓公太剛愎自用,聽不進忠言。這一仗他斷定齊軍輸定了,而且可能敗得很慘。桓公剛剛繼位不到半年,這千瘡百孔的局面還沒有個頭緒,就急於打仗,充分暴露了他好大喜功的弱點。勝敗固然是兵家常事,可對國力虛弱的齊國來說,已經經不起這樣的失敗了。他恨朝廷的那些文臣武將,一個個頭腦簡單,只顧著看桓公的臉色行事,不顧大局,不管齊國的利益和百姓死活,連這麼明明白白的利害關係都辨不清,連鮑叔牙也隨著亂起哄。他相信鮑叔牙對這場戰爭是有看法的,可他為什麼不直諫呢?這不符合鮑叔牙的性格啊!看來,他是輕敵了,認為魯國不堪一擊,可這不是在齊國的乾時,是去侵犯別人呀!他感到可悲,生不逢時,缺少知音。他與齊桓公的那夜長談看來是白談了,實踐證明,桓公根本不聽他的,根本就不尊重他。他對桓公燃起的信任之火熄滅了,他的相國夢再一次破滅了。他只覺得天昏地暗,自己象一個孤獨的流浪兒,四處遊蕩。 家人端上飯來:「老爺,吃點吧,飯又涼了。」 管仲吃力地坐起來,咳嗽一陣,問道:「今天幾日?」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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