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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7.災難的種子

  辭別鮑叔牙回到後殿,桓公心裡亂得很。他仔細地回味著鮑叔牙的話,看來鮑叔牙是下定決心救管仲。他知道師傅的脾氣,一旦認准了一個理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如果殺了管仲,鮑叔牙再發生意外,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但管仲不殺,心裡又轉不過這個彎兒來。他在殿堂上來回踱著,分析著利害得失。他想出去打獵,以便從煩惱中擺脫出來。

  第二天一早,豎貂得令,立刻安排好車馬,簇擁著桓公,出城往南而去。

  這時正是打獵的好時機。莊稼都收完了,廣闊的田野一望無邊。桓公坐在車上,總提不起情緒來,鮑叔牙的話老在耳邊響。他曾想到,因為赦免東郭牙等人,他得到了上至高傒、國子下到平民百姓的讚譽,威信大增。如果再赦免管仲,那效果比赦免東郭牙會更強烈。他也知道管仲的本事在鮑叔牙之上,可這一箭之仇……何況他已在午門立下榮辱柱,齊國無人不曉。如果不殺管仲,會不會有人說他膽小,說他無信用……

  正在這時,豎貂喊道:「主公,快,一隻狼!」

  桓公定睛望去,只見東西南三面塵土飛揚,豎貂高舉令旗指揮,把狼圍堵到桓公車前來。

  桓公彎弓搭箭,「嗖」一箭射去,正中狼腰,狼帶箭向前逃去,桓公驅車追趕。

  狼正逃竄,見前面一個獵人,只聽那獵人一聲虎叫,狼嚇得掉過頭來。齊桓公趕到,一箭射中狼脖子,狼倒下了。

  齊桓公欲下車,那獵人忙上前攔住道:「主公不可大意,狼還活著。」說著,補射一箭,正中其咽喉,狼死去。

  桓公驚奇地看著獵人:「請問壯士從哪裡來?」

  獵人翻身叩頭就拜:「衛國獵人開方,叩見君上。」

  桓公一聽,覺得事出有因:「衛國獵人,到齊國來有什麼事?」

  開方看一眼豎貂:「聽說齊國出了一代賢君,小人特來投靠。」

  豎貂奉承道:「主公剛剛即位,便名揚四海,傳遍中原。」

  桓公見開方豹頭環眼,虎背熊腰,有些喜歡,他最好打獵,有了這個人一定會玩得更痛快,就道:「開方,你千里迢迢投靠寡人,必有所求吧?」

  開方道:「鳥擇珍木而棲,民擇賢君而存。今日開方得遇明主,任憑主公安排。」

  豎貂道:「主公,此人打獵很有一套,又對主公如此崇敬,依臣看就收下他吧。」

  桓公點點頭:「好,寡人收下你,專門陪寡人打獵。」

  豎貂忙道:「還不快謝主公!」

  開方叩頭道:「多謝主公,小民定效犬馬之勞。」

  桓公不明白,此事豎貂與開方謀劃已久。收下這個開方,可就給齊國種下一顆災難的種子。

  8.「忠臣之言,不可不聽」

  打獵歸來回到宮中,桓公仍然不能從煩惱中脫離出來,鮑叔牙又來奏過一次,使他心更亂了。這天他正在批閱奏章,寧越進殿說有急事求見。這寧越在僖分時就是朝中重臣了,任大司農,襄公時仍留任此職,可以稱為三朝老臣了,為人忠心耿耿,辦事十分認真,在大臣中頗有威信。

  寧越進殿,叩首參拜:「臣寧越叩見君上。」

  桓公道:「平身。愛卿有什麼急事告訴寡人?」

  寧越道:「魯侯又派使臣來,要求退回汶陽之地。」

  桓公怒道:「豈有此理,汶陽之地已屬齊國!」

  寧越道:「君上英明。汶陽之地土肥水豐是塊寶地,決不能再還給魯國!臣馬上回去答覆魯使。」說罷轉身欲退。

  「且慢!寧愛卿,寡人有一事問你,愛卿前去魯國押解管仲,發現管仲與魯侯有勾結陰謀嗎?」桓公喚住寧越問道。

  寧越道:「恰恰相反。如若主公殺了管仲,臣敢說,魯侯和施伯一班大臣保准慶賀。」

  桓公不解地問:「愛卿此話是什麼意思?」

  寧越道:「臣奉主公之命去取管仲,魯侯執意不肯讓管仲活著回來。施伯詭計多端,先是用激將法想讓管仲象召忽那樣自殺,此計沒成;晚上又派二名刺客暗殺,要不是臣早有防備,就是十個管仲也殺光了;暗殺又不成,施伯親自帶兵來追殺,要不是王子成父將軍接應,管仲早已命喪黃泉了。」

  桓公點點頭,又問:「魯侯對管仲怎麼這麼大的仇恨?」

  寧越道:「魯侯與管仲無仇無恨,魯侯是怕管仲。他知道管仲是天下奇才,如果活著回到齊國,主公若加以重用,那對魯國就十分不利。魯侯用意十分惡毒,管仲他不能用,也決不讓齊國用。」

  齊桓公若有所思,揮揮手,寧越退出殿去。

  回到寢宮,桓公悶悶不樂,只是一爵一爵地喝酒。

  蔡姬在一旁殷勤伺候:「主公,不要再喝了。喝多要傷身體的,有什麼事惹得主公如此心煩?」

  桓公長歎一聲:「唉!寡人與管仲有一箭之仇,可能太傅不但阻止我報仇雪恨,還要舉薦他當相國。甯越、隰朋等大夫雖沒直說,寡人也看出他們的心思……」

  蔡姬莞爾一笑,問道:「鮑太傅這人對主公怎麼樣?」

  桓公道:「沒有鮑太傅,寡人哪有今天。」

  蔡姬又問:「那,寧越和隰朋大夫怎麼樣?」

  桓公答道:「都是朝廷棟樑,對寡人忠心不二。」

  蔡姬道:「主公,有句話賤妾不知該說不該說。」

  桓公撫摸著蔡姬的秀髮:「夫人,有話儘管說。」

  蔡姬:「對管仲這個人,賤妾不敢妄加評論,可鮑太傅、寧越、隰朋等大夫是主公忠臣,那忠臣之言,不可不信。」

  桓公點頭,沉思起來。是啊,他們這些人的話再不聽,聽誰的呢?為什麼他們明知管仲與我有一箭之仇,也都知道我埋下榮辱柱要報仇雪恥,為什麼還要救管仲呢?是他們不對還是我有錯?

  「主公,賤妾為主公歌舞解悶好嗎?」蔡姬很善解人意。

  桓公道:「正合寡人之意。」

  蔡姬請樂師奏樂。樂聲中蔡姬翩翩起舞,舞姿婀娜,眼波流轉,令桓公看得出了神,仍掉酒爵,拍著幾案為蔡姬助興。

  侍者進殿道:「回稟君上,鮑太傅有急事求見。」

  桓公十分掃興,不耐煩地看了侍者一眼。

  蔡姬做個手勢,令樂師退下,她和顏悅色地說:「主公,國事為重。賤妾可以隨時為主公歌舞,只要主公高興。」說完退下。

  鮑叔牙火辣辣急步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桓公面前:「臣鮑叔牙叩見君上。」

  桓公一怔,忙扶他起來:「寡人說過師傅要見寡人,不須行如此大禮。太傅晚上進宮,是有急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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