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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齊桓公:「寡人自莒國趕回臨淄,在白水之濱,寡人與管仲有一箭之仇。寡人曾發誓言,不報這一箭之仇,誓不為人!」

  豎貂道:「待臣把管仲擒來,萬箭射死,以解主公心頭之恨!」

  桓公點點頭,道:「若無天地之恩,寡人定無今日與眾大夫相聚。寡人之恥辱,乃國家之恥辱。寡人要在午門之外,豎一高柱,一是永志恥辱,二是寡人要親自射死管仲於此柱上,以祭天地。」

  豎貂忙附合道:「對,就叫雪恥柱!」

  寧越道:「依臣看,榮者自榮,辱者自辱,此柱應名榮辱柱。」

  桓公擊掌道:「寧愛卿所言,正合寡人之意。寡人要在午門之外,立下一根萬眾矚目的榮辱柱!」說著,舉起酒爵:「為早日殺管仲雪恥,幹!」

  眾臣舉爵:「幹!」

  只有鮑叔牙未舉爵,他皺了皺眉頭,仿佛有什麼心事。

  第二天,齊宮午門外,矗立起一根醒目的沉重的榮辱柱。桓公親自鏟土埋柱,鮑叔牙、隰朋、寧越、豎貂等大臣們一起鏟土埋柱。埋好夯實,桓公從侍從手中拿過那支「管」箭,道:「管仲,這支箭,寡人時刻放在身邊。此柱立於天地之間,上可昭于天日,下可慰於黃泉,報仇雪恥,不是寡人欲圖私謀,而是為天地剷除邪惡!」

  豎貂道:「主公,管仲是條禍國之根,不殺管仲,主公無寧日,臣等無甯日,齊國無寧日!」

  鮑叔牙道:「主公,齊國的心腹首患應當是公子糾,不除掉公子糾,才真是齊國無寧日呢。」

  桓公點頭:「太傅有何高見?」

  鮑叔牙道:「臣有一計,乾時之戰,魯侯已嚇破了膽。如今東郭牙率齊軍已攻佔汶陽,若大軍向前推進,直逼曲阜,公子糾的死期就會來到。」

  「太傅的意思是讓魯侯動手除掉公子糾?」

  「對,這樣,對主公的威望也不會損傷。不過,主公既然在天地之間樹起了榮辱柱,管仲就一定要活著回來。」

  「對,寡人一定要管仲活著回來。寡人要用他的這支箭,把他釘死在榮辱柱上。」

  豎貂大聲道:「主公,臣願去魯國,活捉管仲!」

  鮑叔牙忙道:「主公,臣以為派甯越大夫最為妥當。」

  桓公稍加思索道:「寡人命寧越、豎貂二位大夫同去魯國。」

  甯越、豎貂同聲道:「謹遵君命!」

  §2.管仲的琴弦斷了

  魯軍從乾時潰敗,回到曲阜,元氣大傷。而受傷害最沉重的,莫過於公子糾了。他一連幾天菜飯不進,只顧長籲短歎。

  管仲情緒低沉,他似乎感到生命已到了盡頭。他後悔當初辦事不該太絕,射小白那一箭,確實出於私心。他清楚地知道,小白確實比公子糾賢明,殺小白是為了確保公子糾的君位,為了實現他治國平天下的夢想。可誰能想到會落到這步田地!當初,他看到齊襄公昏淫無道,政令無常,惡貫滿盈,耽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是他提出了出國避難的主意。他與鮑叔牙商定,不管是公子糾還是小白誰繼位國君,他們二人都將盡力輔佐,以振興齊國。他與公子糾來到魯國,鮑叔牙與公子小白去了莒國。轉眼七個年頭,齊襄公被公子無知勾結大將連稱、管至父殺死,公子無知又被雍廩等人殺死,公子糾繼位已成為定局,他的相國之職已是唾手可得。可誰料竟會出現這樣一個局面。他知道射小白這一箭將會是什麼後果。他萬念俱灰,只好認命了。天意難違!他不止一次地詰問上蒼:天啊,你既讓管仲來到這人世間,為何又不容我!一天到晚,他把胸中的憤懣、不平、悔恨、絕望都發洩到古琴上,彈呀,彈呀,從太陽出山彈到月亮升天。

  公子糾心境更糟,眼看到手的君位讓小白奪了去,他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剝了小白的皮,剜了小白的心。聽到管仲彈琴,他煩躁地狂吼:「別彈了,別彈了!煩死了!煩死了!!」

  召忽看看神情恍惚的管仲,再看看頹喪憔悴的公子糾,心痛如絞。他打起精神雙手捧著一銅盤飯,勸道:「公子,勝敗乃兵家常事。小白大逆不道,決沒有好下場。公子你保重身體要緊,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咱再想辦法把君位從小白手裡奪回來。」

  公子糾揮手將飯盤打翻在地,指點著管仲和召忽大罵:「你們兩個酒囊飯袋!一個口出狂言,一個唯唯諾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召忽慚愧負疚地道:「臣有罪,臣無能,愧對先君囑託。」

  管仲不理,仍在彈琴。

  公子糾指著管仲罵道:「好你個管夷吾!光會吹大話,什麼百步穿楊,全是騙人的!如果你不是我師傅,早就成了我劍下之鬼!」

  管仲歎了一口氣:「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公子糾咆哮道:「天意?天意應該是我當國君!」

  召忽小心說道:「公子息怒,過些日子,咱們再請魯侯出兵,把君位從小白手裡奪回來。」

  公子糾吼道:「乾時一戰,魯軍幾乎全軍覆沒,魯侯還能再出兵助我?」

  召忽無可奈何地說:「東郭牙、雍廩也是小人。明明他們殺了公子無知,派人來接公子回去即位,卻又反過來幫助小白。咳,真是人心叵測呀!」

  公子糾捶胸頓足:「你們不是我師傅嗎?你們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呀!」

  管仲瘋狂地彈琴,突然,「嘣」地一聲,琴弦斷了。管仲一驚,看看斷了的琴弦,悵然歎道:「苦求不如逢時,逢時不如聽命,聽命不如天意呀……」

  §3.借刀殺人

  魯侯自乾時之戰後,整日魂不守舍。要不是梁子將軍以命相救,他早已在異鄉為鬼了。他耳旁時常響起齊軍那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晚上老做惡夢,每次都嚇出一身冷汗。一連十幾天不上朝了。今天要不是聽說齊國大軍長驅直入已逼近曲阜,他還不登大殿。他精神恍惚地坐在禦案前,舉目望去,兩班側立的群臣,一個個蔫頭蔫腦,活象霜打的茄子。

  大臣施伯出班,雙手呈上一件帛函:「主公,齊使寧越,帶來齊侯帛書一封。」

  莊公知道決無好事,低聲道:「念吧。」

  施伯展開帛函念道:「齊侯小白拜殿下:古之有訓,家無二主,國無二君。寡人已奉宗廟,登君位。公子糾欲行爭奪,天地不容。寡人以兄弟之親,不忍加戮,請代為處死。管仲、召忽,乃寡人之仇敵,寡人將親手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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