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一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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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秉璋正待答話,忽見一個戈什哈送上一份京電,譯出一瞧,見是文廷式拍來的,內中大旨,也與瞿鴻禨的相仿。徐春榮略略一看,單對劉秉璋說道:「門生近來有兩三個月,沒有接到家慈的平安信件了,此刻急於回到寓中一查此事。」 劉秉璋急急揮手道:「這是我那四位門生媳婦,連同三個小門生,何嘗不在惦記於你。」 徐春榮趕忙回到寓中,四位夫人尚未知道欽差入川密查之事,只因已有兩年不見,一旦奏凱回來,自然喜形於色。徐春榮先問近日有無家報到來,萬氏夫人忙去拿出兩封童太夫人的手諭,徐春榮看畢,因見老母尚安,方始放心,略談出差之事,才把瞿文二人電中之話,述給四位夫人聽了。四位夫人聽說,一齊笑說道:「我家果然有錢去開藥店,太夫人豈不早早責備。」 徐春榮微蹙其額的說道:「只要沒有性命之慮,得能歸見老母一面,於願即足。」 四位夫人譬解一番,陳石卿也來勸慰,等得貴欽差秘密入川查過,回京奏覆,說是事出有因,查無實據,太后據奏,火氣略退一些。李鴻章,曾紀澤也求慶親王代為緩頰,文廷式又去聯合一班翰詹科道,一同上折伸辯,太后卻不過眾人之情,始將徐春榮,錢玉興二人,革職永不敘用,了結此案。 徐春榮既見保全性命,不覺大喜,即於光緒十八年三月初一那天,叩別劉秉璋,率眷回籍。及到白岩,童太夫人,早已得信,一見兒媳孫子等等,平安回家,索性諭知大家不准再提四川之事,免去煩惱;只是每天的含飴弄孫,享受團圓之樂。 徐春榮本是孝子,便於承歡色笑之外,又把所有官囊,分做了二十份均攤,太夫人得一份,六弟六妹,各得一分,祠堂祭掃之費得一份,族中恤貧之資得一份,其餘幾份,留作自己過活。太夫人瞧見她的愛子安排公允,自然更加高興,這樣一來,日子過得便快,轉瞬之間,已是十九年的八月中旬了。 徐春榮因見到家已有年餘,並無甚麼疾病發現,本月中秋,就是老母八秩晉三的壽誕,他這個人,竟能生於秦而並未死于楚,心裡很覺快活,當下便命四位夫人,中秋那天,須得好好的替他老母祝壽,四位夫人自然照辦。中秋的那天大早,徐春榮便率領四妻三子,以及六弟六妹,去與童太夫人拜夀,午間開出壽筵,童太夫人坐了正中,所有兒孫,連同女兒女婿,分坐兩旁四席,酒過三巡,童太夫人笑對徐春榮說道:「弟老,為娘活到八十三歲,要算今天第一快樂了呢。」 春榮公忙與童太夫人敬酒之後,方始含笑答道:「國家承平,家庭無事,你老人家身體健康,都是祖宗的積德。」大姑太太插嘴道:「大哥方才所說,果是人生難得之事。現在,再望我們這三個內侄,早早成名,那更好了。」春榮公微蹙雙眉的答道:「大妹如此期望,自是正理。可惜你的這三個內侄,年齡太小,不能繼我之學。」 大姑太太方要答言,只見做書的手執一封信劄,由外走入,雙手呈與祖母。童太夫人,即命春榮公拆開觀看,春榮公看畢,不禁喜動顏色的對著童太夫人說道:「孩兒剛才正愁你老人家的三個孫子,年紀太小,兒子又是風中之燭,不及教訓他們學業。」說著,以手指信接說道:「文道希現在已放了江南正主考了,他的學問,勝過兒子十倍,將來三個孫子,如遇不知之學,不妨前去就正於他。」 春榮公說到此地,又把信中附著的一張詩箋,遞給做書的道:「你把此詩,解給祖母聽聽。」 做書的慌忙接到手中一看,只見寫著是:奉命典試江南出都門作:九朝文獻重三吳,常譬人材海孕珠;況是明時須黼黻,要令奇士出葫蘆。 不才恐負文章約,經亂庶幾民物蘇;雨後西山添爽氣,山靈知我素心無。 做書的看畢,即將詩意,解與祖母聽過,祖母笑著道:「汝弟尚幼,汝雖只有十歲,大家都在贊汝能吟小詩,汝父方才之言,須得牢牢記著。」 做書的謹敬受命。 一時席散,春榮公這天微有醉意,晚餐既罷,即由萬氏夫人,扶著上床安睡。剛剛入夢,忽見一位紅袍紗帽的官吏,含笑走入道:「徐方伯,下官奉了三傑之命,來請方伯前往議事。」 春榮公忙問三傑何人,那個官吏道:「見後自知。」 春榮公不便盤問,只好同他出門,一時到了一座公廨,尚未走入大堂,已見曾國藩、左宗棠、彭玉麟三位中興名臣,降階相迎,邀入一所簽押房中,一同笑著道:「杏林方伯,我們中國的劫數,正在方興未艾,以後事情正多,須得你來幫忙。」 春榮公聽了不解其意,順眼看去,只見案上擺有甲午劫數人名錄、戊戌劫數人名錄、庚子劫數人名錄、辛亥劫數人名錄的四本簿子,正待去番。曾左彭三公,一齊按住道:「天機不可漏泄,此時還早,杏林方伯,快快回去安排身後之事。兩來複後,定當飭人相迓。」 春榮公不覺一嚇,已經驚醒轉來,方知做了一個奇夢,當時默憶夢境,猶覺歷歷在目,急把夢中之事,詳詳細細的告知萬氏夫人。萬氏夫人大驚,竟至不能對答說話。春榮公卻又正色的說道:「自古皆有死,我已安然到家,侍奉老母年餘,此正我的意外之幸也。你們即從明天起,好好替我預備後事,不到我的臨歿那天,不准去給太夫人知道。」 萬氏夫人含淚答應,第二天暗暗的告知汪葛劉三位夫人,以及做書的弟兄三個,那時候兩弟很小,做書的業已十歲,略知事務,但又不敢高聲哭泣,以違老父之命,心中所希冀的,只有盼望此夢不准而已。及至八月大盡日的那天白天,春榮公仍與往常一般,並沒甚麼可異之處,做書便悄悄的安慰萬氏夫人道:「母親放心,父親之夢,未必應驗。」 萬氏夫人急問何以見得,做書的申述己意道:「父親前曾卜過一卦,爻辭所載,說是生於秦而死于楚的,此卦既不應驗,此夢難道會准不成。」 萬氏夫人聽說,也認有理。誰知一到九月初一上午的子時,春榮公陡然雙頰生火,料知有變,即把做書的召至榻前,遺囑道:「為父夢中曾蒙曾左彭三公諭以天機不可洩漏,但是對此舐犢之情,不能無言。甲午、戊戌、庚子,辛亥,這四年之中,既有劫數字樣,國家必有大亂,汝年尚幼,趁此在家侍奉重堂,並須好好念書。」 春榮公說到此地,氣息已經僅續,又諭知做書的道:「為父平生最佩服的文人,只有你那文道希世叔,你的世兄文永譽,字公達,現在僅比你長兩歲,不過他是名士才子之子,將來的學業,當然在你之上,你好生求之。」 春榮公說完,竟至無疾而逝,做書的寫至此處,一則因為曾左彭三傑之事,已經敘畢,二則若要再寫,便是我家徐姓孤兒寡婦之辭,就是要寫,恐也不能成文了。正是: 野史只宜觀事蹟 吾生原不擅文詞 即以此句,作為本書的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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