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
一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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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為何?原來徐春榮那時所見的,卻是一個千年老白猿,正在房裡縱跳。正待喚人去捉那只老白猿,猶未來得及出聲的當口,陡見那位萬氏夫人,一個人在她床上,似乎驚醒轉來的樣子,已在抖凜凜的大喊道:「房裡有只老猿子,大家為何不來捉它。」 徐春榮一聽萬氏夫人如此在喊,便也不管是否血房,一腳奔入,不料一個眼花,那只老猿子,忽又不見,同時複見萬氏夫人,又在喊她腹痛,收生婆趕忙上去伺候,早已生下一個孩子。 徐春榮當時瞧見產母平安,所生孩子,諒是那只老猿投胎。無論此子將來怎樣,總覺有一些來歷,心下一個高興,連忙奔出房外,一腳上院,報知他的老師知道。劉秉璋一聽他這門生,已卜弄璋之喜,連連把文廷式請至,告知其事。徐春榮又將他們夫婦二人,一同見那老白猿之事,說給大家聽了。 劉秉璋先笑著的說道:「杏林本是一個孝子,幫同打平長毛,又不居功,更是一個忠臣。晚年能得此子,定是老天賜報吧。」 文廷式既是才子,自然無書不覽,對於那些星相之學,並能瞭解真諦,當下也忙插嘴對著徐春榮笑道:「今年乃是甲申年,二月乃是丁卯月,今天初九,乃是乙卯日。」文廷式說到這句,又在掐指一算道:「此刻正是戌時,乃是丙戌時辰,此子卻是一個倒三奇格。」 劉秉璋忙問怎麼叫做倒三奇格。 徐春榮接口道:「甲乙丙丁,謂之順三奇格。此子既是甲申、丁卯、乙卯、丙戌,謂之倒三奇格,倒三奇格自然不及順三奇格。」 文廷式又笑著道:「只要成格便好。」 劉秉璋道:「古來神龍老猿投生之事,不一而足。此子將來必定跨灶。」 徐春榮皺眉道:「門生生平一無所長。此子即照老師的金口,將來能夠跨灶,門生想來也不至於怎樣。要末門生把我這個文王卦的學問,傳授給他吧。」 文廷式道:「以我看來,此子異日必負一點文名。」劉秉璋道:「他這八字,能入詞林麼?」 文廷式道:「點林的未必一定成名,成名的未必一定點林,點林僅能一時,成名卻是千古。」 徐春榮笑著接口道:「寒家毫無積德,安敢望此。」說著,忽然自己失笑起來道:「現在還是一個膿血泡,只要家慈能有抱孫之樂,也就罷了。」 文廷式卻正色道:「兄弟本是一個博而不專的人物,但是平常偶爾鑒人,倒還不差甚麼。就是小兒永譽,將來也能得到一點點的虛聲。」 劉秉璋聽了,很樂意的呵呵大笑道:「你們二人之子,只要將來能夠都負文名,我縱不能親見,也很開心。」徐文二人自然一同謙遜幾句,方才退出。 做書的做到此地,卻要鄭重的表明一聲,以上這些說話,都是先妣萬氏太夫人以後告知我的。當時先嚴和道希世叔,各人望子心切,情不自禁,或有這些議論。現在文公達老世兄,確已負著很好的文名,做書的呢,完全是個不學無術之徒,一生事業,毫無足述,至於作幾句歪詩,編幾部小說,不過一個高等文丐而已。這段小說,不過不敢忘記先嚴先輩的口澤,斷斷不敢假此自炫,特將蠢子二字標題,讀者諸君,或能見諒。 不過我在三四歲的時候,卻有一段極危險而又希奇的事情,至今已有四十四五年之久,敝縣的那班父老,猶作掌故講述。 我們白岩村的老宅,乃是依山為屋的,所以五層樓上,還有花園草地。先祖妣童太夫人在日,即在那個花園草地之上,蓋上一座茅竹涼亭,涼亭緊靠先祖妣的臥房,由那臥房去到涼亭,必須經一座七八尺長,二尺多寬的小小板橋,橋下便是萬丈深坑,五層樓下的傭人,每日總在那個坑裡淘米洗菜,有時昂首向上一望,好比上海南京路上望著先施公司最高一層樓上,還要高些,因此板橋的左右,複用幾根竹子,做成橋欄,以防不測,當時無論何人走過那座板橋,從來不敢扶著橋欄,往下一望的。 先祖妣那時已有八十二歲的了,她老人家卻有七子六婿,孫兒孫女,大概也有二三十人之多,先嚴因是長子,我就是個長孫,先祖妣未免更加溺愛我些,也是有之,所以先祖妣每每諭知所有一班孫兒孫女的乳媼,不准抱著小孫到她那座涼亭,因要走過那座板橋,未免總帶幾分危險性質,這也是老人家有了經驗之談。 有一年的夏天,先祖妣正在那座涼亭之上,和那族中父老圍坐納涼的當口,陡見一隻極大極大的斑斕猛虎,就朝她們人群之中奔去,大家自然飛奔的四散逃開。那只猛虎,因見板橋那邊,還有屋宇,不知怎麼一來,就向那座板橋之上奔了過去,不料虎的身體巨大,板橋太窄,倒說一被虎的身體一擠,左右兩邊的橋欄,頓時折斷,那只猛虎,也是他的晦氣,砰的一聲,墮落橋下坑裡,立時跌成頭碎骨折,一個身體,成為數段,一種慘怕的樣子,連那一班久與鹿豕為伍的鄉下人見了,都沒膽子前去正眼睹它。先祖妣自從瞧見跌死那虎之後,常常以此為戒,不准先慈以及乳媼帶我前去定省。這句說話,還是我在一周歲的當口。 及至我倒四歲那年上,先慈又把我從杭州帶到白岩老屋裡去,探望她的婆婆,先祖妣因見愛媳眾孫,又由任所去到她的那兒,自然十分歡喜,就命先慈以及我的乳媼帶了我,住在她老人家的臥房。每逢我要惦祖母,總是她老人家從那涼亭上回到臥房,從來不准乳媼將我抱到涼亭上去的。我哪乳媼,也知先嚴當時僅有我那一個寶貝,每日每晚,也不准我離她一步。 有一天的中上,我哪乳媼抱著我的身子,和她一起午睡。等我一個人醒轉一瞧,乳媼正在做她好夢,我當時推她不醒,又因房內一個沒有大人,忽然想到先祖妣常常地給我對課,課一對上,便有糖果賞賜,一時等候不及,於是悄悄的起下床去,一個人一摸兩摸的摸到那座板橋。不料這天,正有兩個木匠,在修那座板橋,那時木匠剛去小便,橋欄既已卸去,橋板的一端,僅僅乎搭在先祖妣臥房外面,還有一端,搭在涼亭子的階前,兩塊極薄極軟的橋板,擱在那個萬丈深坑之上,莫說是人不敢走過,就是一隻小小的螞蟻,它若有些智識,也決計不敢爬過去的。獨有那時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個我,竟會摸至橋邊,剛剛踏上橋板,橋板陡然軋軋軋的一軟,我就撲的一聲,一腳滑下橋去。正是: 縱有慈親防後患 那知稚子已前趨 不知那時業已滑下橋去的我,究竟怎樣危險,且閱下文。 第八九回 欽差憂國難不許過年 幫辦扮商家偏來討帳 當時的我,年紀雖僅四歲,倒說一經失足滑下那座板橋之後,也會嚇得帶哭帶喊的一面在叫乳媼,一面已將左右兩隻小手,仿佛像那郎中先生在按病人脈息的樣子一般,駢了兩手雙指,搭在橋板之上,一個小身體懸在下面,又似吊桶一樣。那知那座橋板,因為業已腐舊,所以在叫木匠修理,我的身子雖小,那座腐舊的橋板,早已禁受不起,只在那兒軋軋的作響,大有立時立刻就要不必等我身子離它墮下,它也不能自保其身。同時我那兩隻小小的臂膀,試問有何長久氣力! 正在危險得一百二十四萬分的當口,我那乳媼睡在夢中,陡見一隻極大極大的老白猿子,一腳奔到她的床前,拼命的把她推醒,一見我那個人不在她的身邊,情知闖了大禍,趕忙不要命連跌帶沖的奔到那座橋邊,一眼瞧見我已聲嘶力竭,兩隻手臂已在那兒發顫,她忙心下先定一個主見,然後將身輕輕的跪伏在那橋板一端,飛快的把我身子一抓,同時用她雙腳忙不迭的一縮,我和乳媼二人,方能到了裡邊,這樣一來,那時的我,現下在此胡言瞎道冒充小說家的徐哲身,總算保牢一條小小狗命。 這末當時我那乳媼,究是一個什麼主見呢?原來她已撫領了我四年,知道我是徐家的一個活寶,倘真不幸有個差池,她就跟著一同跳下橋去,葬身坑底了事。她的輕輕跪伏橋板,更是恐怕她的身子重,橋板輕,倘一震動,那還了得,這個小心之處,雖是我那乳媼,因已拼出性命,反而能夠鎮靜下來,其實還是我這個人,應該要在這個世界上,吃他幾十年的苦,否則為我個人計,當時一墮而死,誠如先嚴所謂不過一個膿血泡罷了。這是我孩提時的把戲,卻與本書無關。 再來接說那時先父既生我這個蠢子之後,對於國家公事,越加認真。一天聽說左宗棠已經駐節福建馬關,因為憂憤時事,有如心疾,每天只在營中喊著娃子們,快快造飯,料理裹腳草鞋,今兒老子要打洋人的說話。便去和文廷式商酌道:「左相侯,今年已是七十開外的年紀了,倘若真的得了心疾,如何能夠再去對付洋人,兄弟要想親倒福建一趟,我們中丞一定不放,可否請兄代我一行。」 文廷式聽說,把他五言蹙在一起的答話道:「杏翁還不知道麼,兄弟已向中丞請了假了,明後天就得北上會試。」徐春榮不待文廷式講畢,忙接口道:「哦!倒忘了此事。這末兄弟還得就替老兄餞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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