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三七


  第七一回 飛章北闕存歿沐天恩 剪燭西窗賓東論茶務

  徐梁生為國家大事,要破妖法起見,只好不顧私情,對準史氏的大肚一刀戳進之後,說時遲,那時快,當下只聽得疙瘩的一聲,史氏穿著的幾層衣裳,早已變作紅色,一陣血腥之氣,使人無不掩鼻,可憐那位史氏姨太太,雖是為國盡忠死於非命,可是那個白翟野主的妖法,果被雙胞胎的血光所汙,已經毫不靈驗。徐梁生一面拔出馬刀,一面又把史氏的衣裳,嘩嘩嘩的,用刀劃碎,破開肚皮,取出兩個血胞,奔至陣前,將那兩個血胞,照準白翟野主的所在之地,拋了過去。

  白翟野主,本來沒甚武藝,平時全仗他的妖法,只要作戰時候,一經念動他的邪咒,對面敵陣之中,便會天昏地暗起來,各人伸手不見五指,他就趁此時候,率著他的回兵,沖入敵陣,自然大獲全勝。

  豈知這天徐梁生竟用雙胞胎的血光,破了他的法術,他的法術,一被破去,便沒一點能耐,正待回身逃走,就見左是陳亮功殺至,右是李成柱殺至,前是徐梁生當頭殺至,後是雷振邦繞道殺至,前後左右,既被官軍圍住,白翟野主知道無路可逃,生怕被官兵擒去,死得必慘,不如自刎而死,倒也乾淨,因此不再思索,立即用他手上之刀,僅向咽喉一抹,早已一命歸陰去了。至於他的妖魂,是否在那陰曹,去與史氏見面,做書的沒有瞧見,自然無從懸揣,不過他的死期,僅與史氏相隔不到半個時辰,倘若史氏走得慢些,一定會得等著他的。

  當時白翟野主雖然未被官軍生擒,他的屍首,卻被徐梁生所獲,徐梁生順手砍下白翟野主的腦袋,複又轉身,對著那些回兵,猶如砍瓜切菜一般,逢人便殺,遇馬便刺,還要一邊殺著一邊喊著,不准蘇元春、陳亮功、李成柱、雷振邦等人,收降回兵。後來還是那個沙利奉要求他道:「徐統領,主犯已死,這等都是被脅的愚民,還是准我招撫他們以存上天好生之心吧。」

  此時蘇元春也已下令,投降沙利奉的准其免死。徐梁生方才強勉歇手。等得歸營,自然也用白翟野主的腦袋,去祭史氏夫人,蘇元春至此,方始抱屍狂哭,幾幾乎暈了過去。

  李成柱、陳亮功慌忙勸住,大家奠過史氏夫人,一面由陳李二人辦理陣地之事,一面由蘇元春扶柩進省,稟知左宗棠知道。左宗棠此時已經據報,知道蘇元春殺妾報國,真是難得,早率全城的文武官員,同到城外迎接。蘇元春一見左宗棠之面,不覺又哭一場,左宗棠同了眾官,爭相勸慰,方才一同來到制台衙門。

  左宗棠不去先辦別事,立即擬上一本奏章,用了飛馬,專送進京,第一是報捷,第二是替史氏夫人,以及高果臣、丁兆熊幾個,奏請死難之獎。慈禧太后見了奏摺,即下兩道上諭,一道是獎勵左宗棠調度有方,殲滅巨逆之功;一道是封史氏為忠烈夫人,高果臣為提督銜,丁兆熊為副將銜,以勵忠魂。蘇元春等等的功勞,應由左宗棠匯奏請獎。左宗棠接到上諭,又去親祭史氏、高、丁三個一場。

  蘇元春既見左宗棠如此重視忠魂,朝廷又是恩深澤厚,方才減了一半悲苦,便對左宗棠道:「沙利奉對於這場戰事,雖也有功,不過有言在先,不願受賞,只望做得老教之主,爵帥究竟如何辦理?」

  左宗棠道:「我早接到陳亮功的稟帖,所以此次並未將他敘入奏章,我擬先下公事獎他一番,至於教主之事,只好等此地肅清之後,再行請旨定奪。」

  蘇元春聽說,也沒甚麼說話,但以會剿白彥虎為請。左宗棠道:「那裡既有壽卿主持一切,你也不必再往,且在省城休息一時,以後打仗的事情正多呢。」

  蘇元春聽了,方始謝了退出,左宗棠便令陳亮功駐防清澗,李成柱仍紮原防。公事發出未久,又接劉松山的稟帖,說是白彥虎因聞白翟野主失利,業已連夜遁去。標下本來打算跟蹤追剿,一則所有兵士,已經連戰數月,疲憊萬分,亟宜休養,不可太傷元氣;二則白彥虎、熊飛鵬、熊飛龍,以及逃走的馬八條等等,甚至逃出關去①也難說的;萬里行軍,糧秣為難,似宜速辦屯田,方能大舉進剿等語。左宗棠忙與賀瑞麟、蘇元春幾個商酌,大家都以劉松山的主見為然。

  左宗棠一面批准劉松山之示,一面寫信家中,問那周夫人的病狀,並給王子曾一信是:自古用兵塞上,屯田以裕軍儲,車營以遏突騎,方略取勝,剿撫兼施,一定之理。壯侯初不見信于漢,韓範終不見用於宋,是以千數百年富強之區,化為榛莽。茲承凋敝既盡之後,慨然思所以挽之,非倚任之專,積漸之久,何以致此。五十有六之年,去日已多;朝廷所以用之者,不過責一時之效已耳。以不可多得之歲月,而求難以驟致之事功,其有濟乎!惟日孜孜,以啟其緒,博求俊傑,以要其成,則區區之忱,不敢自釋者耳。從前執事籌邊之論,善而猶未盡信,抵此間,始服有見而言。徐公杏林,曾有書致賀瑞麟,所言與君相同,英雄之見,百不差也。

  左宗棠發出此信,忽接孝威、孝寬、孝勳、孝同四子的家報,趕緊拆開一看,方知周夫人雖仍呻吟床褥,一時尚覺無礙,略略寬心一點。及見函尾述及郭嵩燾臥病京都,不甚得意之語,便自語道:「平心而論,筠仙的戰功,也不算少,朝廷怎樣把他忘記,我又不好保薦,跡於黨私。左宗棠想到此地,便到箱子裡去檢出從前郭嵩燾給它的那封信,從頭至尾的再看一遍,提起筆來,覆信給與威寬勳同四子道:吾前在湘幕,久專軍事,為當道所忌,官相遂因樊燮事,欲行構陷之計,其時諸公無敢一言誦其冤者,吳縣潘公祖蔭,直以官文有意吹求之意入告,蒙諭垂詢,諸公乃敢言左某可用矣。潘蓋得聞之郭筠仙也,筠仙與我交稍深,其與潘公所合,我亦不知作何語,卻從不於我處道及隻字,亦知吾不以私情感之,此誼豈近人所有哉。惟戊午之歲,曾以召對之語示我。頃於篋中檢得,記其大概以示汝曹。俾知文宗皇帝之求賢如渴,聖德度越古今,而汝父之感激馳驅,不容已也。

  附筠仙書:

  初三日召見養心殿西暖閣,溫諭移時間曰:「汝可識左宗棠?」曰:「自小相識。」上曰:「自然有書信來往。」曰:「有信來往。」曰:「汝寄左宗棠信,可以吾意諭知,當出為我辦事,左宗棠所以不肯出,系何原故,想系功名心淡。」

  曰:「左宗棠亦自度賦性剛直,不能與世相合。在湖南辦事,與撫臣駱秉章性情契合,彼此亦不肯相離。」上曰:「左宗棠才幹是怎樣?」曰:「左宗棠才極大,料事明白,無不了之事,人品尤極端正。」曰:「左宗棠多少歲。」曰:「四十七歲。」上曰:「再過兩年五十歲,精力衰矣。趁此年力尚強可以一出任事也。莫自己糟蹋,須得一勸勸他。」曰:「臣也曾勸過他,只因性剛不能隨同,故不敢出。數年來,卻日日在省辦事。現在湖南四路征剿;貴州廣西,籌兵籌餉;多系左宗棠之力。」上曰:「聞他意思想會試。」曰:「有此語。」上曰:「左宗棠何必以進士為榮,文章報國,與建功立業,所得孰多?他有如許才,也須一出辦事方好。」曰:「左宗棠為人是豪傑,每言及天下事,感激奮發。皇上天恩,如能用他,他亦萬無不出之理。」上及他事,右記大概如此,未敢稍附會一語也。

  左宗棠寫完家信,即檄調劉松山進省,和他商酌道:「現在既在專辦屯田之事,一時反無事情可幹。馬化癡的劣跡,又未查到;即出示准許人民控告,可是此地的回民斷斷不肯告他,漢人呢,怕他報復,也未必肯來控告。此刻貿然前去攻打金積堡,尤非時局所許,新近所放的陝撫汴生中丞,又不以我的措置為然,你倒替我籌劃籌劃看呢。」

  劉松山接口道:「屯田之事的緊要,更比剿匪的事情為重,何以故呢,行軍倘若無糧,乃是必敗之道。標下愚見,只要屯田有了成效,標下雖死,也要替爵帥去打的。」

  左宗棠陡聽劉松山說出一個死字,不禁暗暗的打上一個寒噤。忙又自忖道:他的年紀雖大,很像漢朝時代的那個馬伏波將軍。近來的一切戰事,他的功勞居多,他既贊成屯田之事,金積堡只好暫時緩一緩了。左宗棠想到此處,接口答道:「你的說話極是。我們此刻,自然先辦屯田之事,不過這幾天,我又聽得陝甘兩地,在鬧茶荒,這也是樁緊要的事情。」

  劉松山道:「標下也聽得這件事情,爵帥何不就把賀山長請來問問他呢?標下知道他的學問,也不亞于王柏心、徐春榮二人。」

  左宗棠連連點首道:「對的對的,此事只有請教這位古董先生。」說著,即命戈什哈持片,分頭去請賀瑞麟和蘇元春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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