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陳開一見左右沒人,忙請洪福瑱脫去龍袍,不料洪福瑱的襯衣,仍是繡龍紗衫,一被月光照著,愈加鮮豔。陳開連說不好道:「萬歲且在此地站著候我,讓我就去向逃難的百姓身上,剝他一件破衣,來給萬歲更換。」

  洪福瑱忙不迭的揮手道:「皇叔快去,朕在此地等候就是。」

  陳開又輕輕的說道:「萬歲既要逃難,以後連這朕字,也得避去。」

  洪福瑱點首依允,陳開方去隨便找了一件破舊衣服,回到原處,又替洪福瑱更換之後,就想徒步的帶同洪福瑱出城。洪福瑱卻還細心,當下先問陳開,打算逃往何處。

  陳開想上一想道:「英王陳玉成,現在駐兵婺源一帶,還是先到那裡,較為穩當。」

  陳開說了這句,還待再說,突見一隊官兵,遠遠奔過。於是不敢再事耽擱,一邊自己脫去外服,一面扶著洪福瑱,仍舊在逃難的百姓之中,往前奔去。奔了一程,一時無法出城,正在為難之際,忽見洪仁達的幼子洪福玦,身背一個極大極大的包袱,一馬奔至,一見他們二人,慌忙下馬,擬請洪福瑱上馬。陳開急急阻止道:「不可不可。依我之意,連福玦世子,也不必騎馬,還是扮著平民模樣逃難為要。」

  洪福玦聽說,便把那馬放去,跟著二人前進。陳開一面走著一面問著洪福玦道:「世子是從那兒來的,可知道忠王有否勤王之兵到來?」

  洪福玦輕輕的答道:「沒有沒有。我聽人說,似乎忠王已經投順官兵了呢。」

  陳開搖首道:「這不見得吧。」

  洪福玦道:「我也是聽人說的。不過官兵方面,有個叫名李臣典的妖人,可是十分來得,方才我親眼瞧見,一連被他手刃十多位王爺。」

  洪福瑱聽說不禁嚇得一個腳軟,撲的一聲,跌得跪在地上,爬不起來。陳開便同洪福玦兩個,忙把洪福瑱扶了起來,趕忙往前再逃。

  洪福玦道:「照我的主意,索性冒他一個險,能夠逃出儀鳳門最好。」

  陳開擺手道:「這是闖危險,恐怕不能吧。」

  洪福瑱道:「天皇在日,曾經對我說過,一個人有了急難時候,不闖危險,不能到達平安之境。我說我們姑且闖闖危險看,或者天皇和天父二位,真有在天之靈,能夠保佑我們,也說不定的。」

  陳開聽說,想上一想,覺得洪福瑱的說話,並非無理,便答洪福瑱道:「這末說走就走,不要一等天明,那就真正的無路可逃了。」陳開說著,即同洪福瑱、洪福玦兄弟兩個,仍舊雜在亂軍之中,向那儀鳳門的一條小路奔去。

  誰知剛剛走到離開鼓樓相近的地段,忽見一個精脊樑的少年清將,紅了一雙眼珠,手提兩把馬刀,正和天國的兵將,在那兒巷戰。又見天國的兵將因為那個少年清將,來得十二萬分饒勇,十二萬分厲害,一連死在他手上的大將,已有四五十員之多,無不將他恨入骨髓,有意等他殺得近身的當口,出其不意,便把炸藥,火藥等等的東西,直向那個少年清將的頭上潑去。可憐這個少年清將,他的皮肉,又不是鐵鑄的,又不是銅打的,身上一經著火,痛得竟同鬼叫一般的大喊道:「我姓李的為國亡身,本是情願的。不過你們這班叛賊,竟用這些炸藥火藥,前來潑我,不免殘忍一點吧。」此人的一個吧字,尚未出口,砰的一聲,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天國的兵將,正待前去取他首級,當時突見又是一員猛將,一馬捎至,奔到姓李的跟前,一面擋住天國的兵將,厲聲喊道:「敵人不得傷我好友的性命。」一面彎下身去,順手把那姓李的身體提到馬上,又向人叢之中殺去。原來此人就是清朝記名總兵蕭孚泗,那個姓李的,正是李臣典,他們兩個,因為已經掘通地道,便在鼓樓之下,放出一筒炸藥,炸開十多丈地段,跟著跳出地道,一面逢人便殺,遇馬便砍,一面奔到城門腳下,一連殺死天國之中的四五十員大將,開了城門,放入官兵,複又反身巷戰。起先洪福瑱聽見的幾聲巨響的時候,是李蕭二人在放炸藥的時候,及至陳開、洪福瑱、洪福玦等人瞧見車臣典被炸倒地,又被蕭孚泗救去,可惜當時蕭孚泗不認識洪福瑱,不然是活捉這位天國幼主,真是不費吹灰之功。

  此時陳開瞧見蕭孚泗也有李臣典的一般饒勇,生怕傷著他的幼主,慌忙一手一個,拉著洪福瑱、洪福玦二人,又向前逃。誰知逃未數步,又被兜頭殺來一支官兵,哄然一陣沖散。陳開一見他的幼主,忽被官兵沖散,這一急還當了得,只好不向前奔,盡在亂軍之中暗暗找尋。

  可憐陳開一直找至天明,非但沒有找到洪福瑱,連那個洪福玦,也沒瞧見影子。又見天國的兵將,死的死了,逃的逃了,南京城裡,已無一個天國的人物存留,他忙暗忖道:此時不走,再待何時。虧他還有一點機警,總算被他逃出城外。

  至於陳開是否前去投奔那個四眼狗陳玉成,現在暫且按下。

  先說那個蕭孚泗,因為挾著李臣典的身體,不便再事戀戰。一等天亮,急去找著他的隊伍,先將李臣典這人,交給一個部將,送回大營醫治。正想一馬奔到曾國荃那兒前去報捷,可巧遇見一個飛探,正來找他,那個飛探一見他面,疾忙攔著馬頭對他說道:「蕭大人,九帥同了徐參贊,以及大眾人等,已經先到偽天皇府中,清查財物去了,命小的四處找尋蕭大人,快請前去。」

  蕭孚泗不等飛探說完,回馬就往天皇府裡奔去。沿途遇見的官兵,個個面有喜色,向他拱手稱賀。蕭孚泗不及敘話,一腳到了天皇府中,曾國荃的一班戈什哈,一見蕭孚泗去到,無不笑嘻嘻的,向他說道:「九帥等久了,蕭大人快請進去。」

  蕭孚泗含笑點首招呼之後,正待走入,曾國荃在裡面已經得信,又命貼身的一個戈什哈出來相請。

  蕭孚泗跟同那個戈什哈進去,只見那個戈什哈卻把他帶入花園。剛剛跨進園門,已見曾國荃同著徐春榮、郭嵩燾、孫衣言、王大經、譚碧理、厲宦官、歐陽兆熊、薛時雨、黃翼升、劉輸清、歐陽柄鈞、薛福成、江清驥、吳坤修、梅啟照、應寶時、李泰源、劉錦堂、郭寶昌、周盛傳、聶緝規、蔣春元、黃少春、何紹基、陳濟清、潘鼎立、李興銳,一班謀士將官,正在那兒檢驗已故偽天皇洪秀全的屍首。地上跪著一個老年官女,大概就是手葬洪秀全的那個黃瓦了。

  曾國荃一見蕭孚泗進去,急把手舉得老高的一招道:「老典受重傷,我已知道了。你且先來看看這個洪賊的屍首,大概不至於假的吧。」

  蕭孚泗聽說,連忙緊走幾步,到了洪秀全的屍身旁邊站定,只見洪秀全鬚髮半白,臉上皮肉,尚未腐爛,身上是用黃色繡龍緞子包裹的,問那個老年宮女道:「此賊倒底是幾時死的。」

  那個老年宮女答話道:「本年四月二十七的那天死的。」

  蕭孚泗又問道:「你是手葬他的人麼?此屍不會假麼?」

  老年宮女又答道:「我未離開此宮,決不會假的。」蕭孚泗聽說,點點頭,方去對曾國荃說道:「城裡城外的餘孽可證,這件事情是很容易辦的。現在最要緊的是、快請九帥清查偽府中的財物,以便犒賞兵士。」

  曾國荃微蹙雙眉的答道:「我早已清查過了,倒說貴重珍寶,一樣不見,大概已被餘孽卷走去了。」

  蕭孚泗一愣道:「一點沒有留下不成?」

  曾國荃點頭答道:「有是有一些,可不多了。我已命人清查,你去瞧瞧也好。」

  蕭孚泗卻朗聲的答道:「標下從來不問財政事情的。」

  曾國荃聽了蕭孚泗的這句說話,陡然將臉一紅,忽又鎮定下來道:「犒賞兵士的款子,我會設法,城裡城外,肅清餘孽的事情,我就責成你去辦理。」

  蕭孚泗聽說,滿口答應,又與大家敷衍幾句,匆匆退去。

  曾國荃一面將洪秀全戮屍示眾,焚化肢體,一面馳驛奏報克復南京之事。

  當天晚上,曾國荃即在天皇府中住宿,到了半夜,得著一個怪夢。正是:

  干戈攏亂方清靖
  歌舞昇平屬老成

  不知曾國荃所得的究是什麼怪夢,且閱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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