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六〇


  東王不待蕭三娘說畢,仍又裝出很覺不過意的,走到徐後跟前,安慰她道:「皇嫂初到我們此地,對於天父的教規,不甚明白,本也難怪。不過天父訓誡他的下代極嚴,皇嫂不必介意。常言說得好,叫做官打民不羞,父打子不羞。皇嫂只要能夠常存敬畏天父的心理。以後倘遇天父和我個人問答說話的時候,我當替皇嫂多說好話便了。」

  徐後聽說,心裡好氣,面子上只得點頭答應。從此以後,徐後的畏懼東王,竟比天皇還要厲害,所以後來東王又假天父之命,把她召至東王府內,去聽天父講教,乘間調戲。徐後不敢抗拒,因而失節。此是後話,此地說過不提。

  單講這天,天皇先命徐後向東王告了病,飭人扶至寢宮。自己再和東王、蕭三娘、吉陳二妃,重行入席。東王才將湖北失守的詳細情形,告知天皇。

  原來當時的咸豐皇帝,因見洪秀全、楊秀清等人造反,都是漢人,所以不肯將那兵權全部付與漢官。雖然派了胡林翼去署湖北巡撫,又放琦著為欽差大臣,率了十萬之眾,跟在胡林翼的後面。明說前去幫助胡林翼的,其實卻是前去監督胡林翼的。甚至得了鄂督吳文鎔殉難之信,還不放心漢人,又調荊州將軍官文,補授湖廣總督。

  後來連得安慶、九江、南京相繼失守的信息,方始知道滿人實不中用。於是方用六百里的牌單,把一份極要緊的廷寄,寄給湖南巡撫張亮基,轉致曾國藩,命他大練水師趕緊出兵江西,腰擊安慶、九江等地的洪軍,以作琦善、官文、胡林翼那邊的聲援。

  又因張亮基保守長沙有功,將他升為雲貴總督。即以花縣人駱秉章補授湖南巡撫,並以旗入勝保為欽差大臣,率著七八萬旗兵南下,專為接應去攻鄂皖贛湘的官兵之需。又將曾國藩之弟曾貞幹,以知府用。彭玉麟以兵部郎中用。羅澤南以同知直隸州用。楊載福、塔齊布二人,以都司用。張玉良以守備用。連那曾大成其人,也加了級。

  照咸豐皇帝之意,以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豈知那時的曾國藩、胡林翼、彭玉麟等人,用力去攻洪軍,倒也不是功名心重,確是完全為的百姓。他們因見凡是洪軍到過之地,無處沒有奸殺焚掠之慘。所以洪軍這邊的錢江、李秀成、石達開三人,眼光比較別人遠大,總是異口同聲的,勸著天皇下令,帶兵將官,須要能夠安撫百姓,方為第一。至於斬將掠地,尚在第二。又說官兵雖多,無非都是會走之屍。只有湖南的曾氏一軍,卻要留心。

  曾國藩既為洪軍所忌,又是道光皇帝在日所信任的。咸豐皇帝,因有令他督練水師以出江西之命。那時駱秉章初到任,事事都去請教曾國藩的。一天得了一個信息,說是洪秀全納了錢江之策,似有北進之舉,急去告知曾國藩。曾國藩聽說,不覺驚出一身大汗的答道:「敵軍倘真北進,那就完了。」

  駱秉章道:「晚生所以特來和前輩商酌。」

  曾國藩想了一想道:「這末中丞趕快替我籌劃軍餉,我當命舍弟貞幹,同著澤南的兩個弟子,李續賓續宜兄弟二人,由嶽州殺出,直取漢陽,再以彭雪琴的水師以附之。一面移知鄂撫胡潤芝,請他約期進攻武昌。再請琦善欽差、勝保勝欽差,派兵接應。我知守武昌的為楊秀清,守漢陽的為胡以晃。楊氏剛愎無用,胡氏勇而無謀。只要二人之中,能敗一個,武昌、漢陽兩處,便有克復之望了。」

  駱秉章聽說,很是欽佩。

  後來又談到幕府人才之事。駱秉章又說道:「晚生幕府中的那位左季翁很是一位將材。難怪張制軍將他移交于晚生的時候,再三叮囑晚生說他才大如海,不可以尋常幕僚視之。晚生近來的能夠騰出工夫籌劃軍餉,真正虧他幫忙。」

  曾國藩連連點首的答道:「季高之才,我的朋從之中,除了郭意誠可以和他抗衡之外,其餘誠不多見。像他這等人材,最好讓他獨當一面。」

  駱秉章連忙亂搖其首的接口道:「且慢且慢。他一出去,豈非苦殺晚生了麼?」

  曾國藩見著駱秉章如此著急,不禁大笑起來道:「中丞勿用著慌。季高這人,才高氣傲,試問現在的督撫之中,那個在他眼中!他的助中丞一半固感中丞的信任,一半還為本地面上呢。」

  駱秉章聽說,便又是是是的應了幾聲,方才告退。

  曾國藩一等駱秉章走後,即命人去傳羅澤南、彭玉麟、楊載福、塔齊布、張玉良、曾大成、李續賓、李續宜以及他的兄弟貞幹。大家還未傳到,曾國藩忽見一個家人送上一件公事。隨手拆開馬封一看,見是塔齊布所上,前去攻打漢陽、武昌的一個條陳。未曾展開去看,心裡已在暗贊道:這到巧的。此人尚覺饒勇,他的條陳,必定大有可觀。

  曾國藩一邊贊著,一邊趕忙翻開那個手折,尚未看到兩行,不禁狂笑起來。又因笑得太急,喉嚨一嗆,竟至大咳特咳的,一時不能止住。旁邊走上一個家人,慌忙替他捶上幾下背心,複又送上一杯開水。因為曾國藩平時不喝茶葉,說是茶葉為物,除了只會明目一樣外,其餘對於人的身體,都有壞處。這句說話,曾載他的家書。當時曾國藩喝了幾口開水,咳才止住。

  還要忍了笑的再看那個摺子,已見所傳之人,統統到齊。他就先請大家坐下,第一句就去問著塔齊佈道:「剛才塔大哥所上的那個條陳,倒底講些甚麼,我卻看不明白,塔大哥還是口頭說了吧。」

  塔齊布一聽曾國藩如此在說,頓時把臉漲得緋紅,嚅嚅囁囁的一時答不出來。

  彭玉麟和羅澤南兩個,對於曾國藩,一個是得意門生,一個是多年朋友。平常相見,素來不用上司下屬的儀注。那時他們二人,一聽見塔齊布竟會上起條陳起來,都覺一奇,忙將那本條陳摺子,一同拿起一看。只見白字連篇。沒有一句句子,可以連貫的。但是二人素欽塔齊布的饒勇,自然原諒他的筆墨。即把那個摺子,送還桌上。單去聽塔齊布和曾國藩講些甚麼。

  當下已聽得曾國藩在向塔齊布說道:「你那條陳上所說的去攻漢陽之策,我已知道,且不說它。我見還有一條拔識撰任榮官的事情,可是拔幟選任營官麼?你到說說看。」

  塔齊布忙將他的腰骨一挺道:「標下要用五面大旗分插東南西北中的五處地方,不管哪個,只揀能搶大旗的那人,去充營官。」

  曾國藩聽了,微微地笑著道:「現在的一班營官,饒勇善戰的,確也很少。你這辦法,倒也奇突。這末你就下去照辦,不過將來你所選中的營官,你須代負全責。」

  塔齊布一聽曾國藩贊成了他這一條,不禁高興得站了起來,大聲的說道:「我的部下,自然該我負責。」

  曾國藩又笑著命他坐下道:「你去辦好之後,隨我進駐瑞州。湖北的事情,讓貞幹和希庵,雪琴三個前去。」

  李續賓卻來岔口道:「卑職願與舍弟同去,恢復湖北。」

  曾國藩聽說,便與李續賓咬上幾句耳朵。李續賓聽完,面有喜色,方才不言。曾國藩又和彭玉麟低聲的說了一會,彭玉麟連連點頭稱是。曾國藩又對他的兄弟貞幹說道:「你此次出去,百事可與希庵斟酌行之,不可太覺自信。」

  曾貞幹答道:「希庵大哥,才勝弟十倍。兄弟平時,就是文學之事,也在請教他的。」

  李續宜正待謙虛,曾國藩搖手阻止。又去對著羅澤南、楊載福、張玉良幾個道:「我擬即日進駐瑞州,似乎可以照應皖贛湘鄂幾處,你們以為怎樣?」

  大家一齊道:「瑞州可守可攻,那裡原是要道。」

  曾國藩就一面打發李續宜和曾貞幹,同著彭玉麟的水師前去攻鄂。一面自己率了大軍,進駐瑞州,時在咸豐三車四月,這就是湘軍出境之始。

  那時東王和胡以晃等人,正因吳吉士、桂子秋兩個,同時陣亡,猶同失去兩隻臂膀一般。不防還要火上添油,雪上加霜。有一天,時已深夜,忽據四處的探馬報到:一是湘軍李續宜、曾貞幹、彭玉麟殺出嶽州,已過汀泗橋了。二是胡林翼、官文兩軍,從公安、石首方面殺至。三是勝保和琦善兩處,各派旗兵幾萬,從汴梁殺下。四是江忠源之弟江忠濟,奉了向榮之命,從武穴殺上。五是新任安徽巡撫李孟群,從安徽邊境殺至。六是幾股撚匪,乘機殺來,想得漁翁之利等語。

  胡以晃聽了此等消息,尚能點齊人馬出戰。獨有東王一得此信,嚇得就想棄了武昌,率兵東下。還是那個已故南王馮雲山之子馮兆炳進諫道:「現在天皇已占南京,長江一帶,都已入了我們範圍。湖北地方,雖為四面受敵之處,卻也是一個四面殺敵之處,萬萬不可輕棄。小侄不敏,願領五千人馬,出當頭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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