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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第二九回 對的放矢委屈將軍 隔車打油便宜和尚

  張氏為人,本來不知天高地厚,她因嫁著一位總督,平時不把各官放在眼內。此時又見她的老爺憂形于色,低頭不語,不覺一時心疼起來。突然的把她那只赤著的小腳,向她老爺一伸道:「老爺快看我的腳呀!我本是金枝玉葉,平常出衙燒香,或赴宴會,都是前呼後擁,誰能見我肉體。今天卻赤著腳的跑了多少路程,只因要顧老爺這人,方才這般的忍辱偷生。否則是,我早一頭碰死的了。」

  陸建瀛忽見他的這位如君,在此眾官面前,伸出她的一隻赤腳,真是形狀惡劣,極不雅觀,也將臉臊得通紅的,忙去攔著張氏說話道:「快莫多說。我有要緊說話,要問向欽差呢。」

  陸建瀛這話說完之後,他就朝著向榮拱拱手道:「總戎既要退守丹陽,那裡也是兄弟的轄境。兄弟且隨總戎到了那裡,再行奏報。」

  大眾也都說到丹陽再議。向榮便一面奏報自己兵敗之事,一面退到丹陽。

  剛才紮好營盤,忽據探子報稱,說是鎮江早被洪秀全的妹子洪宣嬌所占。洪秀全的大軍,也已進入南京,就在總督衙門,做了偽天皇府。向榮一聽鎮江已先失守,慌忙傳令手下將士,緊守丹陽城池,要防敵人乘襲。

  原來洪宣嬌奉了錢江的將令,同著陳素鵑、陳小鵑姊妹二人,率兵去截要想回救南京的那些官兵。及她趕到那裡,江甯藩司李本仁,因見張國梁的一支人馬,也向上游殺去,生怕南京空虛,他已間道返寧。所以那個富明阿都統,去敵洪秀全軍隊的時候,他也是一份子。

  當下洪宣嬌一見李本仁已回南京,便與陳氏姊妹二人商議道:「我們奉了軍師之令,來此腰截官兵。李本仁那廝既已先回南京,其餘的未必一定來此。我們三個,與其在此空費時光,我想不如去攻鎮江。因為先父在日,曾經販米那裡,因而娶了先母。我們先母的祖籍,就是鎮江。鎮江地方,我聽先母說過,倒也有些熟悉。」

  陳素鵑先答道:「王妃既于鎮江地方,很是熟悉,當然去攻鎮江,比較此地要緊。」

  陳小鵑接口道:「違了將令,又怎麼樣呢?」

  洪宣嬌道:「這回的將令,乃是軍師的主張。不是天王的令旗命令。不然,勞而無功,我也不幹。」

  陳小鵑道:「如此便不要緊,我們快快出發。能夠早克鎮江,可替大軍去攻南京,壯些聲威。」

  洪宣嬌聽說馬上一面直趨鎮江,一面請彌探花寫稟稟知錢江。及到鎮江相近,劄下營頭,急命探子去探,有無準備,探子去訖。

  陳小鵑道:「我在武昌時候,聽說清軍的統帥,一個是琦善,一個是向榮。向榮和張國梁兩軍,現駐太湖、宿松等處,單在注重恢復安慶。此地乃是陸建瀛的轄境,我料必無重兵把守。」

  洪宣嬌也以為然,等得探子回報,說是城內,僅有鄧禹松率兵二千在彼,果絲毫無準備。

  宣嬌立即下令,迅速攻城。城中的鄧禹松參將得報,不禁大驚道:「我只當此地乃是南京的下游,洪軍即使來攻南京,也未必先顧此地。今天既有人來攻此,我卻沒有算到此著,以致未曾稟請上司添發人馬,不免誤事。」

  他的文案王良獻策道:「向欽差以數十萬之眾,尚且不能抵禦洪軍。我們何不早早獻城,也好博個反正的名譽。」

  鄧參將聽了大怒道:「你吃大清朝的俸祿竟敢口出此言,必與敵軍私通。」鄧參將說了這句,即把王良推出問斬。王良至死,神色不變,單在自悔,應該早去獻城,便不致死於惡奴之手。鄧參將明明聽見,也不理睬。等得見了王良的首級,方才後悔起來。暗自尋思道:我雖斬了王良,究于軍事何補。但是事已至此,只有一壁飛報上司乞援,一壁出去禦敵。及上城樓一看,不禁又是一呆。

  你道為何?原來他所看見排山倒海而來的洪軍,都是女兵,並沒有一個男子。鄧參將又暗忖道:「此地鎮江,就是從前那位梁夫人的升桅擊鼓之處。梁夫人僅不過一個女子,已經傳為千古佳話。如今洪軍之中的女子,何止數萬。鄧參將想至此地,又見敵軍之中,閃出三員極美貌的女將。中間那員年齡較大的,也不過二十三四歲的模樣。左右兩個形似姊妹的,更不滿二十歲的年紀。原來鄧參將瞧見的三員美貌女將,正是洪宣嬌、陳素鵑、陳小鵑三個。

  當時陳小鵑,一眼望見城上,有位中年將官,只把一雙烏溜溜的眼珠,盯著她們三個凝望,急對洪宣嬌說道:「王妃瞧見城上的那廝沒有,盡將一雙賊眼,在望我們。」

  洪宣嬌疾忙抬頭一望,果見一個戴著亮藍頂子的將官,目不轉睛的在看她們。她就指著那個將官,對著陳氏姊妹二人說道:「你們看我一箭射死這個戴著亮藍頂子的東西。」誰知洪宣嬌的一個西字,甫經出口,只聽得她的雕弓響處,那個將軍,早已應聲而到。

  都司李守義,一見他們的主將,忽被敵陣中的一員女將射死,便知此城難守。正待逃走,已見三員女將,飛身登城,一連殺了二三十個守城兵士。其餘兵士,頓時一聲吆喝,逃個罄盡。李守義不及逃走,倒也伶俐,他忙高聲大叫道:「本將李守義,願降天兵。」

  洪宣嬌聽叫,就緊步上前,用她手上的那柄馬刀,向那李守義的紅纓大帽子上一敲道:「快下去開城,饒你這個狗官。」誰知洪宣嬌的手勢太重。她雖隨便敲上一下,可是李守義的那頂紅纓帽子,已經被她敲得掛在項頸之上。因為前清的大帽上面,本有一個絆子,否則李守義的腦袋,只管保住,那頂大帽子,一定滾在城下殉難去了。

  當時李守義慌忙去開城,放入全部女兵。及至洪宣嬌、陳素鵑、陳小鵑、彌探花四個,趕到道台衙門,那個新任常鎮道吳來,早已逃得無影無蹤,不知去向。原來這個常鎮道吳來,正是率了洋人去打洪軍的那位老兄。因他打上一個大大敗仗,回省稟報,蘇州撫台,便要將他軍法從事。幸虧他去走了陸制台如夫人張氏的路子,始得調署常鎮。洪宣嬌見他已走,倒也一笑了事。

  及同彌探花盤查道庫,竟有現銀九十五萬五千餘兩。洪宣嬌不禁大喜。查畢封存之後,始行派人奏報天王。那時天王正與錢江在那儀鳳門外,攻打南京,據報連聲贊好。仍命宣嬌暫駐鎮江,以待後命。

  錢江也說道:「鎮江既得,我有辦法了。」便命石達開率兵五萬,去取太平府城,以作攻打金陵的屏護。又說:「此城若得,我們這邊攻破金陵,當然更加容易了。」

  石達開奉令,立即起程。大軍未抵太平,太平府的知府李思齊,已經唬得屁滾尿流。連叫我命休矣,我命休矣。叫鬧一會,不能不上城去觀看。等他挨死挨活的到了城上。恰巧石達開的大軍剛剛趕到。李思齊一見敵軍中的旌旗蔽日,炮火連天,更加嚇得苦膽破碎,面色青黃,跟著大叫一聲,倒在城上,氣絕而死。手下幾個殘兵,自然大家逃之夭夭。石達開遠遠望見那座城樓之上,起先慌亂一陣,旋又鴉鵲無聲,情知城中有變,急命兵士爬城而上,果沒人來阻擋。

  那時城裡的一班老百姓,都知翼王石達開的軍紀素嚴,從沒姦淫擄掠之事,一聽他到,非但無人逃難,膽大的還去爭獻牛酒。石達開下馬撫慰民眾一番,始進府衙,一面命人厚葬李知府的屍首,一面回見天王報捷。

  天王因見石達開去取太平府城,連去連來,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不覺又驚又喜的問道:「翼王賢弟,怎麼如此神速?莫非天助不成。」

  石達開答道:「我軍出發之時,沿途就聽人傳說,說是李知府為人,素來膽小如鼠。一聽我們大軍來攻南京,他就急得要死,連連飛稟陸制台那裡;自請開缺。豈知遇見那個渾蛋的陸制台,既不批准開缺,又不發兵援救。我就料到這位李知府必在戰慄之中,故以我的軍威嚇之,總算未動干戈,得了太平。」

  錢江未曾岔嘴,先向天王拱手賀喜。天王和石達開兩個,都覺不解。

  錢江笑上一笑方說道:「我們的國號,本號太平天國。剛才翼王在說,未動干戈,得了太平。這就是天王穩占南京的預兆。」天王聽說方才大樂。

  錢江又對石達開說道:「翼王既已得了太平,我又思得一計,可以穩破南京了。」

  石達開忙問計將安出。錢江即與石達開咬著耳朵,如此如此、這般這般的說了幾句。

  石達開會意,立即回轉太平府衙下了一道命令道:「有人密報,據稱本城各寺的和尚,暗有謀為不軌情事,按照軍法,盡該問斬。現因本軍初到此地,自應法外施仁,三日之內,各寺的和尚全部離城。倘有逾限不去者,准予兵士格殺勿論。」那些和尚,一見此令,誰人不要性命,大家便不約而同的,齊向南京逃去。石達開既見和尚中計,又命手下兵士,假扮和尚模樣雜在逃難的和尚裡頭,一齊混進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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