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四四


  那時的李聲鑒,他既預備盡忠,還要銀錢何用?故而一招就是二十名的藤牌兵,和他一同前去拚命。藤牌兵既是所向無敵,那班狼兵,也是所向無敵,當時雙方的那陣血戰,雖然不能稱做絕後,總也可以稱做空前的了。可惜不才的這枝禿筆,沒有施耐庵先生會得描寫,只有簡單的說上幾個殺得,說上幾個仍舊罷了。

  當時那二十名的藤牌兵,雖被那五百名狼兵,殺得只有半個腦殼,殺得只有半個肚皮,殺得只在噴血,殺得只在放屁,仍舊不肯叫饒,仍舊不肯敗退,仍舊不肯偷生,仍舊不肯怕死,直到與那清廷忠臣李聲鑒廉訪,一共二十一個不全的屍體,掀唇露齒,怕人施施,直挺挺的躺在血泊之中,方始不動。

  李聲鑒和那二十名藤牌兵既死。那個獬面,方才忙將他的腦殼,向天一仰,雙臂一伸,籲上一口極長極長的大氣,也是乏力的表示。正待上前再行殺去,陡然聽得他的背後,一陣人喊馬嘶的聲音,殺奔而來。

  他急回頭一瞧,只見石達開、韋昌輝、洪宣嬌、陳素鵑、陳玉成、黃文金、譚紹洸、賴漢英、胡以晃、曾天養、羅大綱、洪仁發、洪仁達等等,竟同風馳電掣的,轉眼之間,已到他的跟前。他急一面手指地上躺著的那些死屍,一面大喊一聲道:「殺呀!」那個呀字的聲音,雖未把天震坍,可是已把南門守城的一個武官嚇得直從城樓之上,一個倒栽蔥的跌將下來。城上的守城兵士,一見主將嚇得墜城斃命,頓時一聲發喊,先已逃散一半。

  韋昌輝、陳玉成、曾天養、羅大綱等人,就在此時,各人縱下馬來,奔至城腳,拋上爬城軟梯。大家一邊在撥城上射下之箭,一邊不要命的連爬帶縱而上。及到城上,那班守城兵士複又一齊大喊一聲,統統逃散。

  韋陳曾羅四個,此時那裡顧得追殺兵士;先將堵著城門的沙袋,手忙腳亂的搬開幾個,疾忙開開一扇城門,放入大眾。那個獬面,首先帶著五百狼兵奔入,也不去和韋昌輝等人講話,單是複又幾聲喊叫直向城內殺去。可憐那時武昌百姓的遭殃,真比現在民國二十年分,漢口的水災,還要厲害幾分。石達開此時自然只顧城內的伏兵要緊,當下一面命各人各帶幾十名狼兵,分向四城搜殺,一面自己直向督撫兩署奔來。等得他到撫署,那位常大淳中丞早和制台赫德、藩台梁星源、首道傅炳台,總算一同殉了難了。

  石達開正待人內,諭知一班官眷,不必尋死之際。忽見探子趕來報告,說是大元帥千歲,已同錢軍師等人,在那制台衙門,等候說話。石達開連忙出了撫署,來至制台衙門,一走進去,就被洪秀全一面一把執著他手,一面指著錢江說道:「達開賢弟,我真險呀,方才不是軍師仔細,我這個人,早被那個夏鳴盛的死賊剁為肉泥的了。」

  石達開聽說,不禁一嚇道:「這個夏鳴盛是誰,千歲又怎麼險些兒被他所害?」

  錢江接口道:「起先千歲據報,說是武昌城業已克復,便想約我一同入城。我因知道武昌城中,不無幾個清廷的忠臣,怕有甚麼埋伏,故命左先鋒鄧勝,走在先頭,我同千歲兩個,在後一步。誰知那個江夏縣夏鳴盛,竟敢率領數十名差役,埋伏城濠之內,要想乘機行刺千歲。幸虧鄧先鋒走在前頭,我和千歲二人,方免於難。」

  石達開不待錢江往下再說,急問現在那個姓夏的呢。

  洪秀全恨恨的接口道:「他能把鄧先鋒剁為肉泥,我們難道不會將他砍成血餅麼。」

  石達開聽說道:「千歲乃是萬金之軀,關乎全國非輕,以後須得千萬慎重一點才好。」

  洪秀全正待答話,忽見楊秀清竟將李秀成扭結一團的從外奔來。錢江忙與石達開二人先向楊秀清的手中,把那李秀成拖開。然後方問楊秀清究為何事?

  楊秀清見問,便把他的腳一跺,大怒的答道:「我若不殺這個坐視不去救我的雜種誓不為人!」

  錢江、石達開兩個,剛剛聽至此處,忽見蕭三娘同了陳小鵑二人,都是滿頭大汗的一同奔了前來,因見楊秀清已把李秀成放手,方在一邊拭著各人頭上的汗珠,一邊同怪楊秀清不應去和李秀成動手。

  楊秀清見他妻子和陳小鵑兩個,也來怪他,更是氣上加氣。便去向洪秀全突出眼珠子的說道:「千歲哥哥,本命秀成前去助我的,如何坐視不救。今天之事,倘若沒有軍師率了眾位弟兄前去相救,請問一聲,我這個人,還有命麼?」

  洪秀全和錢江、石達開三個又一齊勸著楊秀清道:「秀成決無是心,況且他一見你的隊伍,已經渡江,連忙奔來請發大兵,這倒不可錯怪人的。」

  李秀成直至此時,始去向楊秀清打上一拱道:「秀清大哥,你怪小弟沒有本領前去救你則可。怪著小弟存心不去救你則不可。快快不可生氣,小弟這廂向你陪罪就是。」李秀成一壁說著,一壁又是深深一揖。

  楊秀清因見有了下場,方始皺著雙眉的答話道:「不是我在怪你,螻蟻尚且貪生,誰不要命的呢?」

  洪秀全、錢江、石達開、蕭三娘、陳小鵑幾個,一見楊李二人已在說話,忙又一齊接口道:「好了好了,這件事本是小事,還是商量大事要緊。」

  眾人道言未已,忽見林鳳翔等來報告道:「江忠源與向榮各軍,已向黃州、興國,大冶各縣屯紮去了,我們應否窮追」。

  林鳳翔尚未說完,又見李開芳也來報告,說是得著確信,清廷已派湖南的那個胡林翼率了大兵來此,不日可到等語。

  洪秀全等得林李二人相繼說畢、急問楊秀清道:「你瞧我們怎麼辦法為是?」

  楊秀清見問,並不轉商錢江等人,立即答道:「追殺向江之事,尚在其次,現在最緊要的是、自然進兵長安,倘若佔領那個曆古建都之地,我們就此坐了下來,然後分兵再取四川,還怕不成大業的麼?」

  李開芳、黃文金兩個,不待洪秀全答話,也一齊接口說道:「四川為天府之雄,漢高祖因此成業。後來的諸葛武侯,也勸劉備去取成都為急務的。方才秀清大哥的主張,很是不錯,千歲應該立即允從。」

  錢江至此,實在不能煞了。忙向洪秀全說道:「江南乃是國家的精華之地。進可直趨北京,退亦可以自立。千歲若舍如此良機,改兵西向,反使清廷得握膏腴之地,供給軍餉,那就難了。」

  洪秀全聽說,不置可否,先問眾將。誰知眾將所答之話,都是附和楊秀清主張的居多,贊成錢江主張的,僅剩李秀成、石達開兩個。洪秀全一時不能解決,便對大眾說道:「此事關係太大,讓我細斟酌再定。」說完各散。

  錢江便去找著李秀成、石達開二人,微聲歎道:「楊氏得志,我們三個,從此完矣。」

  李秀成、石達開聽說,也各連搖其頭,又籲上一口氣道:「現在尚在未定之際,只有軍師再向千歲細細陳明大勢,或能挽回,也未可知。」

  錢江點頭稱是,回到自己室內,連夜做成一本興王之策。第二天一早,命人送到洪秀全那兒。

  洪秀全正在心中無主,很是煩悶,一見興王策三個字,便覺有些高興起來。連忙展開一看,只見寫著是:一、方令中國大勢:燕京如首,江浙如腹心,川陝閩粵如手足。斷其手足,人尚可生;若取江南,即是推其腹心,滿清危矣。故以先取金陵,使彼南北隔截,然後分道用兵,一由湖北進取河南,一由江淮進取山東,會趨北京,以斷其首。北京既定,何憂川陝不服耶。

  二、我國創造伊始、患在財政不充,因關稅不能遽設故也。當於已定之省分,向商家略抽稅收,而任其保護。資本每兩,抽其一厘,名曰厘金。商家所損極微,自無不願,以此供給餉糈,足有餘也。惟不宜勒索苛民,而貽口實。

  三、清室自道光以來,各國交通,商務業已大盛。蓋商務為國家之本,應與各國先立通商條約,互派使臣負責,此乃世界大勢,首先應為之事也。

  四、我軍既以財政為患,當於圜法,亟亟講求。第一著不用清室銀元,商民自必惶急。我國即鑄銀幣,以代清宜銀元之需。單以六成銀色而論,利莫大焉。次第再立銀行,發行紙幣,五千萬可以立待。

  五、百官制度,宜分等級,官位自官位,爵典自爵典。取任各官,論才不可論貴。故各國之親王,亦不盡居高位掌大權也。

  六、將來世界大勢,必至趨重海權。今後若中國大定,應永遠定都金陵。據江河之險、各舟師之事。水軍本與陸軍並重,不可偏廢。

  七、我國起義以來,急於戰爭,不遑注意制度,亟宜開科取士,選取人才。

  八、清廷連戰皆敗,恐借外人之力,以扼我族。亟宜優待外人,以取世界一家大公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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