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三六


  金大令果命差役把狐燒去之後,始請彭玉麟就在房裡坐下,又鄭重其事的問這死狐的來歷。

  彭玉麟正待答話,忽見幾個丫頭,正在地上收拾那個打得粉碎的白玉花瓶,又見地上,被那花瓶裡頭的水,以及花瓶裡頭的花,弄得一塌糊塗,心中一時過意不去,忙向金大令告罪,不該用這貴重花瓶,當代武器。

  金大令慌忙笑答道:「彭道長快快不必如此說法,這座花瓶,就算值得百十兩銀子,怎能抵得過那個妖狐,使人有性命之憂的呢?」

  彭玉麟聽說,方才再答金大令起先問的話道:「治晚素來不會捉妖,不知敝友何故貿然說出?現在總算一天之幸,即將這個妖狐除去,還靠公祖的洪福所致。」

  金大令聽到此地,不禁一愣道:「怎麼說法,彭兄竟不會捉妖的麼?這倒奇了。」

  彭玉麟因見這位金大令確是一位正人君子,便不相欺,索性連那扶乩,都是假的,以及他的家世景況,統統告知金大令聽了。

  金大令一直聽完,忙把手向彭玉麟一拱道:「如此說來,彭兄雖無捉鬼拿妖之術,卻有安邦定國之才。我有一位同年,就是現在正在省城創辦團練的那位曾滌生侍郎。彭兄具此才學,埋沒此地,豈不可惜,若肯出山,我們可以代作曹邱。」

  彭玉麟聽說,忙也還上一拱道:「公祖厚意,治晚當然感謝萬分。不過治晚與這位曾公,毫沒交誼,貿然前去投效,恐怕脾氣不合,反而帶累公祖所舉非人。倘若像公祖這樣的上司,治晚就願以供驅策的了。」

  金大令連連笑謝道:「彭兄乃是一條蛟龍,豈是老朽這個池中可以存得住身的。現在姑且不談,我同彭兄且去喝他幾杯之後,還有一些不覥之敬,送與彭兄和那位貴友。」

  彭玉麟又連稱不敢,即隨金大令回至簽押房裡。

  時此蕭滿已據那個老年門稿,報知彭玉麟在那上房,除了妖狐之事。蕭滿正在喜出望外,一見彭玉麟同了金大令出來,他又冒冒昧昧的去向金大令獻功道:「公祖,治晚本說我們這位敝友能夠捉妖,現在是不是?足見治晚不騙公祖的吧。」

  金大令倒也老實,先與彭玉麟一同入座,一邊吃著,一邊即把彭玉麟所說之話,簡單的述了幾句給蕭滿去聽。蕭滿至此,方才紅了臉的,嚅嚅囁囁的答不出甚麼話來。金大令便不再說。

  等到吃畢,即命家人拿出五十兩的元寶十隻,四隻送與蕭滿,六隻送與彭玉麟;余外又送給彭玉麟幾身衣料。蕭滿見了元寶,心裡雖在躍躍欲試,但因彭玉麟早將他的西洋鏡拆穿,因些不敢作主,單把一隻烏溜溜的眼珠,只管望著彭玉麟,等他發落。

  幸恰彭玉麟已知其意,便對金大令說道:「公祖忽賜厚祿,治晚斷不敢受。但是敝友無意一言,總算藉此除了妖狐。公祖所賜他的,治晚教他拜受。治晚一份,快請收去。」

  金大令此時已知彭玉麟的品行,便笑答道:「貴友區區之物,當然是要收的。彭兄現在正在發憤用功之時,這一點點聊助膏火之費,萬萬不可推卻。兄弟並不是酬報捉妖之禮的,彭兄可以不必見外。」

  金大令說完這話,不等彭玉麟回話,就命那個老年門稿,將那銀物,先行送到石鼓書院去了。彭玉麟瞧見金大令如此誠心,方才謝了一聲。席散之後,金大令一直送出大堂,方始進去。

  彭蕭二人回到書院,門房笑著對二人說道:「二位相公,我與你們住在一個書院之內,倒還不知二位竟會捉妖。」說著,便將縣裡送來的那些銀物,交與彭蕭二人。彭蕭二人接了之後,各給門房二兩銀子,方始回到自己房裡。

  蕭滿一到房裡,又是他大起來,當下先怪彭玉麟不該老實說出底蘊,複又怪他如此一筆大大生意,就是敲他一千八百的竹杠,也不為多等話。

  彭玉麟一直讓蕭滿自說自話的講完之後,方始對他說道:「你也不必怪我,我明天就要離開此地的了。」

  蕭滿不等彭玉麟說完,忙攔著話頭問道:「老琴,這樣說來,你不是在生我的氣麼?我從此連一個屁也不再放,你可不准離開此地。」

  彭玉麟只得正色的答道:「我老實對你說了吧。我們兩個,單是扶乩一樣事情,似乎尚不傷乎大雅。現在這個捉妖之名一出,我真正的羞見士林。人各有志,彼此不可相強。我現在決計上省遊學去了,我一到省,自有信來給你的。」

  蕭滿聽到彭玉麟說得這般斬釘截鐵,倒也不敢相留。

  彭玉麟忽見蕭滿無精打彩,一句沒有說話。知他定是因為失去一個幫同賺錢的朋友,所以這般懊喪,便把金大令送給他的銀物,再分一半給與蕭滿。蕭滿謝了又謝方才現出喜色。

  彭玉麟也不再去和他多談,光是連夜收拾東西,次晨真的單身進省。到省之後,住在鼓樓前一家名叫興賢棧的裡面。他既住下,不肯失信蕭滿,馬上去信通知。

  有一天,在他衣箱之中,尋出一卷平時所畫的梅花。他就轉念道:現在軍興時代,如此的米珠薪桂之秋,與其坐食山空,何如還是理我舊事為妙。彭玉麟打定這個主意之後,他就老老實實的賣起畫來。

  棧中主人,見他畫的梅花,仿佛有了仙氣;所題款字,又是筆走龍蛇。便來對他說道:「現在廣西的洪秀全,聽說業已到了我們湖南的邊界了。湘鄉縣的那位曾國藩侍郎,已經奉旨在此創辦團練。彭先生有此才學,何不前去投效,包你馬上得法。」

  彭玉麟因見這位主人,並非市儈,頗通文墨。當下就把金日聲曾擬薦他,他已當面謝絕之事,說給這位主人聽了。主人聽說,不覺又是豔羨,又是敬重,從此以後,一切菜飯,更加優待。

  一天這位主人,親自送進一封急信。彭玉麟見是蕭滿寄給他的,拆開一看,內中附有那位金大令的書信。上面大意,說是自兄赴省,弟即將兄面薦于曾侍郎處,曾侍郎即來回信,說是現在正在搜羅人材,極端歡迎我兄前去。好在我兄既到省城,近在咫尺,何妨姑去一見,果然賓主不合,那時潔身以退,也不為遲等。彭玉麟看完那信,心裡雖是十分感激金公,他卻仍抱平時主張,寫信給與蕭滿,托他面複金公,推說彭某已離省他去云云。

  這位主人,一見彭玉麟真的如此清高,便要和他換帖。彭玉麟笑謝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何必定要換帖之後,方稱兄弟。」

  主人聽說,只好作罷。但見彭玉麟既是以畫寫生,他忽想起一個人來,要想替他大大的兜攬一筆生意。當下且不先與彭玉麟說明,直過幾天之後,一天大早,他忽導入一位極美貌的少婦,來見彭玉麟。

  彭玉麟先請二人坐下,方問主人道:「這位夫人是誰?可是老兄要來介紹兄弟的生意麼?」

  主人笑著指指那位少婦道:「這位宓夫人,就是本地謙裕的主人。」

  主人剛剛說了這句,只見那位宓夫人含笑的接口對那主人說道:「承你介紹,倘若這筆生意成後,自當酬謝。此刻你若有事,可以自去招呼,就讓我在此地和這位彭先生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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