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大清三傑·曾左彭 | 上頁 下頁
二六


  秀清此時說得高興起來,要求三娘講出秀全幾件逢凶化吉的事情聽聽。

  三娘因曾聽宣嬌說過,本是真的。當下就把一樁極奇怪的講給秀清聽道:「賤妾曾聽我那嫂嫂說起,秀全大哥,那時還只二十多歲。他因為信天父之教,所以常常地去做救苦救難之事。忽有一年,不知怎麼一來,無意之中,得罪了一位紳士。那位紳士,便親自去拜新任桂撫鄭祖琛,硬要請他把秀全大哥,當作叛徒問罪,辦個立地正法,方才消他之氣。哪知那位鄭撫台,當面雖然滿口答應,一等事後,便將秀全大哥安然放了。」

  秀清聽到此地,自然大為不解,忙問其中底細。正是:

  洞房花燭談閒事
  驀地軍書報喜音

  不知三娘答出何言,且閱下文。

  第十四回 張國梁投效初授職 江忠濟貪功致亡身

  蕭三娘正和楊秀清談洪秀全的事情,忽見秀清奇怪地盯著問她,不覺笑了起來道:「這樁怪事,雖怪你不相信,像這樣一位堂堂的巡撫部院,怎好轉眼之間,出爾反爾。你且聽我說完,自會明白。

  「原來這位鄭祖琛中丞,他是浙江湖州府的人氏。他的祖上,非但是世代書香,而且還是一份種善人家。他在二十三歲的那一年上,聯捷成了進士,不到十年工夫,一連內轉外升的做到陝西藩司。

  「有一年進京陛見,住在天津的一家客店之中。有一晚上,忽見他的管家對他去說,有位名叫宋遠香的刑部郎中,前去拜他,因他是位多年不會的故人,當然請見。及至那位宋部郎見了他的面,並沒甚麼說話,只是呆呆地坐著而已……等得送走未久,忽又自己進去,坐了半天,仍然沒有言語。這位鄭中丞,當時雖覺有些詫異,到底不好怎樣,只好隨意寒暄幾句,讓他自去。不料沒有多久,那個宋部郎,重又到來,坐在他的對面,並無半句說話。這位鄭中丞,到了那時,委實有些熬不住了,方去問他道:『我們多年不見,承你不忘故舊,枉駕惠顧,自然可感。不過來而複去,去而複來,一連三次之多,究竟何事?』當時這位鄭中丞,把話說完之後,便把他的一雙眼睛,去看壁上的字畫,似有示以冷淡之態。

  「豈知直到那時,方才聽得那個宋部郎答著他道:『鄭方伯,這末請你仔仔細細的認認我看,倒底是誰?』這位鄭中丞一聽此言,趕忙回頭一看,卻見坐在他那對面的那人,並非他的甚麼故人,乃是一個白髮老者。不覺一愣道:『兄弟和你這位老先生,素昧平生,究竟為了何事,冒了我那故人的名字,幾次三番的來此見我?』那位老者,一直至此,方才鄭重其事的答話道:「我非別個,乃是修煉千年,業已授了職的天狐是也。因有一樁關乎數百萬生靈的大事,要來對你說聲。又防深夜至此,不冒你的故人,你不接見,其實你的那位故人,早已過世多年的了。』「這位鄭中丞,那時竟被那個老者說得毫毛凜凜起來。忙又問道:『這末上仙所說關乎數百萬生靈的一件事情,究是何事?于鄭某有何關係?』那個老者見問,複又說道:『此事若對你說了出來,似乎洩漏天機;若不說出,又關乎數百萬的生靈,未免可憫。』這位鄭中丞又接口道:『既是關係不小,請你就說出來。』那個老者聽說,方始望著這位鄭中丞說道:『方伯此次進京,不久即要開府桂省。我因方伯是位種善人家的子弟,將來如果遇見這件事情,須要十分注意。』那位老者說到意字的當口,順手就向壁上一指。

  「這位鄭中丞忙向壁上一望,說也奇怪,倒說那道壁上,竟似西洋鏡一般的,只見活龍活現,一片極大極大的洪水,正在那兒興風作浪,不覺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想問一問清楚。不防霎時之間,他的眼睛前面,陡現一道白光,那個老者,早已失其所在。疾忙再去看那壁上,僅有一幅單條上所畫的,那個漁翁垂釣圖。依然是一川明月,照著幾叢蘆花,在那裡靜默地而已。

  「這位鄭中丞,當時還疑是夢,急將他的手指一咬,知道疼痛,方把管家喚入,問在外邊,可曾瞧著甚麼沒有。他的管家答稱,說是方才僅見一個白須老者,在和老爺談話,余無所見。這位鄭中丞料定此事,將來必有征驗,暗藏腹內,以窺究竟。

  「後來進京之後,果然召對稱旨,放了此地的巡撫。接印之日,就遇著那位紳士前去拜他,說秀全大哥,面子上以傳教為名,暗底下謀為不軌,定要他把秀全大哥立地正法。這位鄭中丞,當時倒也一口應允。及至親審秀全大哥的時候,忽見一個洪字,正和那位天狐所指給他看的洪水相合;又見秀全大哥,口口聲聲的只以救民苦厄為言,方知那位紳士定和秀全大哥有仇,要想斷送這個好人,當場即將秀全大哥釋放。」

  蕭三娘說到那裡,秀清急把舌頭一伸,肩胛一縮的說道:「好險呀,我說秀全大哥那時倘沒有這位天狐前去顯靈,那還了得。」

  蕭三娘連點其頭的答道:「所以秀全大哥從此以後,更加相信他的教了。他既信教,他的教民自多,他的聲名便大。這位鄭中丞,有一天,忽然被一個幕友提醒說是秀全大哥,近來的反跡已彰。將來倘若成為事實,殺人何止數十百萬。當時天狐的注意二字,是要懲治秀全大哥的,不是保全秀全大哥的。那個幕友既把鄭中丞誤解天狐之意說出,鄭中丞倒也害怕起來,想上一個脫身法子,連連告病而去。現在的周天爵,說是接這位鄭中丞手的。」

  楊秀清聽到這句,忽然若有所思,轉上一陣念頭,方又對著蕭三娘笑著道:「這樣講來,秀全大哥這人,必是天上的一位慈善星君下凡,他既不願去做皇帝,將來事成這日,只有我去代勞。我做皇帝,你就是一位國母了呢。」

  蕭三娘聽說,也微笑了一笑道:「國母不國母的說話,此時快快休提。秀全大哥手下的英雄豪傑,就以現在的計算,也有一二百個,倘若見你蓄有異心,妒嫉起來,那就不好。以我之見,你還是先去立功,幫助逐走胡人。次則立德,也好傳個聲望。一個人有了好名,那時或有希望。古人不是曾經有過天下乃天下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的那句說話麼?」

  秀清聽了喜得抓耳摸腮,連稱賢妻之言是也,賢妻之言是也。

  其實蕭三娘的嫁給楊秀清完全為公,不是為私。此刻在勸秀清的立功,明是要他與秀全團結一起,以敵向榮等人。勸他立德,明是防他有了功勞,便要跋扈。既去立德,便不至於覬覦大位的了。

  當時楊秀清乃是當局者迷,也和那位鄭祖琛中丞一樣,一時誤解語意,還當他的這位新夫人,要想做這國母,竭其智力替他設法,於是真的首先去幹立功之事。第二天即命林鳳翱、林鳳翔、李開芳、秦日綱、胡以晃、黃文金等等,限期要將向榮、勞崇光、江忠源、江忠濟,以及被石達開獲而又放的那個張敬修等等,一齊殺個罄盡,以報秀全賜妻之恩。

  誰知那幾天之中,向榮手下,正有一個做過幾天長毛的張嘉祥其人,前去投效。向榮起初防他詐降,不敢托以心腹。後來見他非但打一仗勝一仗,而且對於向榮個人,很是忠心。一天公事稍閑,特地把那張嘉祥喚到中軍帳中,問他究為何事,投順天朝。其中有無別故。

  張嘉祥見問方敢詳詳細細說出他的歷史道:「沐恩今年才止二十一歲。只為在家失手打死一個大漢,怕吃官司,只好逃入洪秀全部下的那個洪仁發手下,充當一名小卒。那時洪仁發因被洪秀全說他為人粗暴,不肯重用,僅給了他五百人馬,派充中軍護衛隊伍。洪仁發又因一天到晚沒事可辦,他便常常地帶了沐恩前去打鳥射獵。有一次,忽被一隻老虎,已把前爪搭住他的身子,正在萬分危險的當口,幸被沐恩將他救下,且把那虎兩拳打死。他因感謝沐恩救命之恩,方把沐恩升充貼身衛士。有一晚上,他已喝得爛醉,躺在一張藤床之上,命沐恩替他捶腿,忽然之間,問著沐恩可曾念書。沐恩答他略略念過。他又接口問沐恩可曾知道古時候,那個彌子瑕的故事。沐恩當時一見他竟輕薄起來,氣得順手把他打上幾拳。只好立即逃走。可巧老帥此地正在招補敢死人員,故來投效。」

  向榮一直聽完,方始微點其首的說道:「既有這個淵源,本帥可以放心重用你了。」

  張嘉祥不待向榮說完,馬上朝向榮打上一個千道:「只要老帥放心肯用沐恩。沐恩一定誓以死報。」

  向榮笑上一笑道:「這末且讓本帥替你取過一個名字。」

  張嘉祥又打上一個千道:「這個更是老帥的恩典。」向榮想上一想道:「你瞧國梁二字何如?」

  張嘉祥忙又謙虛道:「這個名字很好,但恐沐恩受當不起不好。」

  向榮搖首道:「這倒不是這般說法。現在本帥就保你一個提標的守備官銜,命你充作先鋒。」

  向榮說到這句,又撚著他的一部長髯,眼睛盯著新更其名的張國梁說道:「現在同著勞藩台勞大人來的那位江忠源太尊,他真是位有謀有勇的全材,以後你可跟他學學一切韜略,你就能夠獨領一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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