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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臣豈敢妄言,」王鼎繼續諫道,「鴉片之害,先皇早已知之,雍正七年就有《禁煙法則二十條》頒行天下。嘉慶朝也多次頒旨嚴禁鴉片。如今外國人在廣州的鴉片走私十分猖獗。臣民吸食者日眾。長此以往,將使我大清財富外流,國民均弱。」一席話說得道光帝如夢方醒。突然站起身來,舉起煙槍,摔在地上,堅決地道:「愛卿金玉良言,我銘記於心。從此與鴉片決絕。」

  「主子聖明。」王鼎滿意地笑了。

  「常永貴。」道光帝突然喊道。

  「奴才……在。」早已嚇白了臉的常永貴聽見主子喊他,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明知鴉片之害,為何還蠱惑朕吸食,是何居心?來人,給我拖出去,亂棍打死。」

  「主子饒命啊!」常永貴癱倒在地哭著求饒。

  兩名大內侍衛立即架起常永貴往外就走。

  綺兒聞訊趕來,憂慮地道:「主子沒有人侍候怎麼辦?」

  「這個好辦,」道光帝道,「明日命沿途驛站飛報京師,再差一名就是。」

  大雨下了一夜,天亮時總算是停了,道光皇帝剛用完早膳,侍衛張乘風進來問道:「主子,是不是等路幹了再走?」

  「不,還是趕路要緊。」前面不遠就是黃河,下了這麼大的雨,道光帝想看看那裡的情況。

  一行人馬不顧雨天路滑又上路了,走了還不到一個時辰,車子卻走不動了。

  「怎麼回事?」道光帝撩起轎簾問道。

  「回稟主子,前面有人拆橋,過不去。」張乘風急忙走到轎前道。

  道光帝往前面一看,果然有十四五個漢子正把橋上的石頭,一塊塊往路邊抬。

  這時,王鼎已經下了轎子,來到道光帝面前道:「主子,讓老奴去看看。」

  王鼎帶著張乘風來到前面,走到一個高個子壯漢跟前。王鼎問道:「你們為什麼拆橋?」

  那高個子正吃力地抱著一塊石頭,沒好氣地道:「你說誰拆橋?」

  張乘風一聽,這人倒挺橫,他來氣了,大聲叫道:「我們說你呢,你把橋拆了,我們主子過不去,耽誤了大事,你吃罪得起嗎?」

  高個子一聽他好大的口氣,毫不示弱,大聲地說:「你們主子再大的事,也沒我們的事大。」

  王鼎也有點火了,說道:「這橋是官家所有,你們私自拆毀,是要犯王法的。」

  高個子可不吃這一套,故意氣他們:「啥子王法不王法,我們今天就是要拆橋。」

  幾個人說話的聲音都大,道光帝聽得清楚,心想:這些刁民真是膽大妄為。立即對身旁的內侍李鐵腿道:「把他們為首的抓起來送保甲局去。」

  李鐵腿遵旨,立即把道光帝的旨意告訴了張乘風,張乘風就等這句話呢,一伸手抓住高個子的肩頭,手上一用力,高個子立即媽呀一聲坐在地上,張乘風厲聲問道:「說,誰讓你們拆橋的?」

  高個子也是個硬漢,咬著牙一聲不吭。其他十幾名壯漢一見,一齊舉著拳頭撲過來。卻被李鐵腿三拳兩腳打得滾的滾,爬的爬,再沒有人敢上前。

  張乘風手上又加了兩成力,大聲問道:「說,誰讓你們拆的橋?」

  「我!」橋對岸有人高聲回答。

  張乘風等人抬頭看去,只見橋對岸走來一位四十左右,舉止莊重的紳士。此人身材高大,青色的長袍下擺濺滿了泥水。他走到橋邊,脫掉鞋子,用手提起長袍的下擺,涉水到了對岸。

  王鼎一看,此人好面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見他來到面前,便道:「是你指使他們拆橋的?」

  「正是在下。」那人點頭道。

  站在一旁的李鐵腿一聽,立即走到近前,揪住那人的袍袖喝道:「走,到保甲局去。」

  被張乘風揪住的高個壯漢立即大聲道:「大膽,他是朝廷命宮,你們敢無禮!」

  眾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那人爽朗地一笑,雙手一抱道:「下官林則徐,新任的淮海道。」

  那十幾名壯漢一聽,呼啦一下跪倒在地。

  「原來是林大人,小民多謝林大人幫助引退大水。」

  王鼎這才想起林則徐是嘉慶十六年他當主考時中的進士。因為是隨皇上微服巡視,他也不能暴露身份,只得一拱手道:「原來是林大人,失敬。」

  林則徐這才道:「幾位請不要誤會,下官並非有意拆橋,阻斷交通。實因下官赴任途中,路過此地,在前面叫朱仙座的村裡投宿。昨夜一夜大雨村裡積水二尺有餘。部分人家屋裡已經進水,十分危險,鄉民只得築壩排水。下官觀察四下地形,村莊最高,照理不應有這麼多水。便命長隨李跑一大早去四周查看,果然發現這座橋塌陷,堵住水路。李跑即回村招呼鄉民清除毀橋,疏通水路。下官也叫鄉民抬來跳板,暫搭木橋。」說完用手一指,眾人一看,果然有幾十名鄉民抬著跳板向這裡走來。

  「林大人真是愛民如子!」道光帝不知何時下了車轎,站在眾人面前道。

  因為路上泥水太多,車馬難以行進,道光帝決定當晚住在朱仙莊。

  用過午膳,道光帝看了一會兒書,覺得悶得慌,便信步出了客棧。張乘風急忙遠遠地跟著。

  這是個典型的鄉下小鎮,兩百多家農戶簇擁著幾家小商號,最熱鬧的是眼前這條約七八米寬,四五百米長的巷子,這就是所謂的街道。即便是這最熱鬧的街上,也只有斷續的行人在商號、店鋪間走動。

  「這位爺,是您呀!」道光帝正漫無目的地逛著,忽聽前邊有人說話,便循聲望去。原來是那個高個子壯漢,林則徐的長隨李跑正在向他打招呼。道光帝心思一動,何不借此機會找那林則徐談談。於是應道:「是我,呆在客棧嫌悶得慌,出來走走。你家老爺呢?」

  「我家老爺正在屋裡看書呢!」李跑說著用手一指身旁的一家客棧。

  道光帝一看,房門口只有一個小書憧在玩耍,便道:「煩你通稟一聲,我想拜訪你家老爺。」

  「您等著。」李跑答應一聲,飛快跑進客棧,一會兒跑過來,忙道,「這位爺,我家老爺有請。」

  道光帝進了客棧林則徐的房間,林則徐急忙吩咐書憧:「小五,快給客人看坐。」書僮小五侍候道光帝坐下,獻上茶來,林則徐開口問道:「客人貴姓?」

  道光毫無準備,匆忙答道:「敝……姓黃。」一眼看見林則徐面前放著一本《籌河籌漕篇》,忙引開話題。

  「林大人並非河道官員,為何要鑽研治河之道?」

  「為官者,當愛惜民命,何分河官、糧官,林某看到每年汛期一到,黃河、運河、淮河、永定河洪水決口,暴雨成災,民房被毀,田禾被淹,成千上萬的災民四處逃難,嗷嗷待哺。朝廷賑濟有限,再加上一些貪官污吏喪盡天良,從中鯨吞,災民之苦,可想而知。林某雖不是河官,卻想研究治河之術,以後若做了河官,必盡力整治水患,拯萬民於洪水之中。」

  「水患不除,民不安生,為人君者,責無旁貸。」道光帝自覺愧疚。

  「客官所言極是,」林則徐發現對方表情有異,便道,「看來客官也有愛民之心,以天下為念,實為難得。」

  「哪裡,哪裡。」道光帝慌忙掩飾道,「黃某雖在京師經商,祖籍卻在河南商丘府。每年逢黃河決口,家鄉父老皆受水患之苦,黃某故有此心。哪裡比得上林大人憂國憂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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