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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聽說宋朝時,寇准寇天宮計審潘仁美採用的是騙審法,找人裝扮成閻王爺和牛頭馬面等人,把潘仁美抓去和楊家冤魂對證,以此騙取潘仁美承認自己的罪狀。」

  「有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這和我們調查巴彥巴圖一事有什麼關係?」

  「大人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們不妨照此法試一試永芹?」

  「嗯,合適嗎?再者說能否有把握,萬一被永芹知道,後果如何?」

  「慶大人,我們試一試,成與不成也沒有什麼,必要時你不用出面,裝作一無所知,他是你的下屬,又能怎樣?」

  「好吧,儘量辦得逼真一些,隱密一些,辦妥再向我回報。」慶祥只好如此。

  幾天之後,伊犁將軍慶祥正式決定返回伊犁,特來與喀什噶爾參贊大臣永芹辭行。

  「永大人,我明天就回去了,這裡的一切就全託付給你了,叛匪雖逃,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呀!」

  「慶大人吩咐,卑職一定虛心牢記,竭力應付就是了,必要時還要請慶大人多多指教。」

  「指教談不上,你我都是朝廷命官,為聖上出力是我等應盡義務,彼此,彼此。」

  「既然慶大人執意要走,卑職何敢強留而耽誤伊犁方面的大事,恭敬不如從命。今晚卑職為慶大人餞行。」

  「多謝,多謝!我也想在行前再同永大人聊敘聊敘。」

  這天晚上,餞行宴會在參贊衙門大廳舉行。喀什噶爾的大小官員幾乎全都來了,除了參贊大臣永芹、幫辦大臣舒爾哈善、領隊大臣色普征額、烏淩阿、回務章京克拉奇,還有各軍營的委協領、索倫驍騎校、前鋒校等人。酒宴豐盛自然不用言表,氣氛也夠熱鬧的。你想想,在整個回疆,天高皇帝遠,伊犁將軍慶祥就是半個皇上,誰不巴結獻殷勤呢?永芹也高興非常,慶祥一走,巴彥巴圖的事也就無人再查,自己的喀什噶爾參贊大臣的紅頂子官帽也帶牢了,不用擔心此事的洩露,恨不得慶祥馬上就走。人逢喜事精神爽,喝起酒來也就不再顧及什麼。更何況在喀什噶爾,他是主人,自己也不能少喝,還有不少官員拍馬奉迎,不住勸酒,不知不覺就喝多了。

  慶祥心中有數,哪能多喝,儘管別人不住勸酒,總推說明晨早起趕路,不勝酒力,飲起酒來,點到為止。高潮一過,慶祥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向眾人說道:「本官明晨起程回去,這裡一切事務有勞在座的各位兄弟了,同時,也感謝各位兄弟的情意真切,本官回敬大家一杯!」

  說完一飲而盡,眾人也隨之一飲而盡。

  酒已喝得差不多了,量小的,已東倒西歪,量大的也已微醉。永芹本已喝得差不多,又和慶祥喝上兩杯,況且這兩杯裡,最後一杯是舒爾哈善所倒,又稍稍做點手腳,裡面放進了一種特殊的藥品。不久,永芹就在不知不覺中醉了,舒爾哈善早就安排就緒,送永芹到後面休息。

  慶祥見永芹已醉,也講自己酒力有限,回去休息,眾人也一一回去休息,酒宴到此結束。色普征額儘管量大,舒爾哈善也早已安排人同他對飲,並也做了手腳,讓他也醉了過去。

  永芹迷迷糊糊不知睡到何時,猛然被兩個牛頭馬面的厲鬼抓了就走,心想我這就死了嗎,人們常說人死只是魂走,身子仍在,回頭一看,果然一個好好的身子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糟了,我真的死了,想喊人卻喊不出聲,聲音只能在喉嚨裡打轉,極其微弱,只有自己能聽見。

  一出門,渾身輕飄飄的,被兩個厲鬼扯著往前,也不知走向哪裡,到處陰風嗖嗖,人影飄忽閃閃,各種奇形怪狀的厲鬼往來不斷,都抓住一個個鬼魂。不知走了多時,忽然來到一座橋前,果然不同於人間的橋,下面黑乎乎,不知深淺,不時傳來怵人的淒慘叫聲。對,這可能就是人們常說的奈何橋,看樣子我真的死了,永芹內心一陣難過,人間的富貴榮華再也沒有了,他還有點不信。人們說人死了,掐掐身子感覺不到疼,他又偷偷試一試,果然感覺不到疼痛,唉,死就死吧!

  牛頭馬面又把他帶走,路上不時見到斷腳的、少胳膊的。缺頭的鬼魂。一到預審處,剛剛送走一個審訊過的鬼魂。抬頭一看,啊,一個判官兇相畢露,旁邊站著幾個張牙舞爪的大鬼。一聲招呼,牛頭馬面將他按倒在地跪下,只響一聲喝問:「大膽的永芹,有許多人將你告了,你知罪嗎?」

  「我不知罪!」

  「嘟,如此大膽,還敢嘴硬,帶一個鬼來,你看看他是誰?」

  啊,是巴彥巴圖,他也被抓來了,被打得有點變形,胳膊也鋸掉一隻。

  「永大人,我全招了,不招沒辦法,你看——」說著用另一隻手指指被截斷的胳膊。

  「把巴彥巴圖帶下去!看永芹招的和他供的可一致。」

  「巴彥巴圖招了什麼?」

  「大膽的永芹,這是什麼地方,你還敢抵賴,不招?好吧,先鋸去一條腿。」

  牛頭馬面把他向另一室一拉,只見那裡正在鋸一個鬼的腿。那個人哭不出來,也叫不出來,但百般難受。永芹哪裡見過這樣場面,用極其微弱的聲音喊:「招,我招!」

  牛頭馬面重新回到預審室,重新將他按跪下,只聽一個聲音說,他的喉嚨已掐斷,說不出話了。「嗯,給他用點靈河水。」話剛落音,有一名小鬼上前給他灌點說不出味的水,立即能發出點聲音,不過聲音仍不太大。永芹便把他和巴彥巴圖的事斷斷續續講一遍。

  事情是這樣的:

  永芹接替臺灣總兵武隆阿任喀什噶爾參贊大臣後,他年齡已經六十多歲,不像斌靜那樣貪圖女色搞什麼「服女役」的鬼花招,姦淫回部婦女。但他感到自己年紀漸大,在京做官多年也都是閒職,撈不到什麼油水。如今來喀什噶爾任參贊大臣,在這天高皇帝遠的邊陲之地,可以一手遮天,為所欲為,何不多撈點錢財,將來辭官不做也好有個依靠。

  就這樣,永芹私自加重回疆部分地方的貢賦,對各路商人也嚴加盤剝。這還不算,經常派兵到各部落以搜捕叛匪為名,勒索回疆各族的財物。

  今年四五月份,張格爾再次掀起反叛,經常流竄在帕米爾高原上的一些卡倫附近。永芹趁機以搜捕張格爾為名到各地搶掠回部的財產。

  八月初,永芹再一次派遣色普征額和巴彥巴圖到卡外薩雅克部落搶掠財物,但收穫不豐。回來途中,在阿克密依特地方,看見有二三百名布魯特人正放牧,便指揮士兵一擁而上,見物就搶,搶去大批牛羊和皮革藥物。一時間,反抗的布魯特人也死了一百多人,許多老弱病殘與婦女兒童都成了刀下之鬼。

  倖免于難的布魯特人逃回部落,向他們的首領汰劣克、拜巴哈什哭訴了慘情。汰劣克見大批親族兄妹被殺,勃然大怒,便召集部眾二千多人火速追殺過來。由於巴彥巴圖搶掠了許多財物,行動遲緩,不久便被布魯特追兵趕上,將他們堵截在一個山谷裡,雙方經過一番苦戰,幾百名清兵全部被殺。當然,巴彥巴圖也不例外。而色普征額則到另一地方搶掠財物,才僥倖躲過災難。

  這樣的大事,永芹怎能瞞得住,如果實報,自己的種種惡跡必然敗露。罷官是小事,聖上一怒,性命難保。他便和色普征額商定,隱瞞此事真相,將一些知情士兵派往邊境卡倫。他對外只說巴彥巴圖所率清兵與張格爾叛軍作戰被殲。隱去真實情況,將假情報奏給皇上。

  永芹將巴彥巴圖死亡經過及自己與他勾結胡作非為之事講完。就聽有人悄悄說,「永芹招供和巴彥巴圖招供差不多,你看如何處理?」

  「你去查一查生死簿,看他陽壽幾年?」

  不一會,有人又悄悄來報:「還有幾年陽壽,怎麼辦?」

  「既然還有幾年陽壽,這人原先為人還算端正,只是近年才有惡跡,念他招供還算利索,不如先把送回去,等幾年再把他打進第九層地獄。」

  「黑白無常,把永芹送走!快帶下一個!」

  迷迷糊糊,黑白無常架著永芹就走。雖然是回去,但與原先也不全一樣,到處仍是涼涼的陰風,鬼魂飄忽不定,寒氣逼人,陰森森、淒慘慘……

  真相大白後,伊犁將軍慶祥也不願在喀什噶爾多耽擱一天。第二早晨,慶祥早早起程回伊犁,臨行前又對舒爾哈善叮囑一番,這才離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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