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30)_學達書庫

三〇

　　「今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變法一定要實施，還望你鼎力相助，廣泛召集有志變法人士，共圖國強。若變法成功，你將是大清國第一功臣！」

　　康有為自然感激涕零，他連忙跪倒在地，連聲說道：「皇上的知遇之恩，臣當以死相報，以期不辜負聖望。」

　　兩人都很滿意，會見結束後，光緒便立即發出一條聖諭：「任命康為為總理衙門章京上行走。」

　　聖諭一發，朝廷譁然，光緒雷厲風行的作風使他們大開眼界。

　　康有為走馬上任之後，果然不負聖望。他一方面網羅變法人才，另一方面積極擬定變法條文。1898年4月23日，「明定國是」上諭明發，轟轟烈烈的變法運動正式開始。

　　明定國是詔書頒發後，又陸續頒佈詔旨，推行變法：在政治方面，允許官民上書言事，裁汰冗員，取消重疊機構；經濟方面，設立工商總局，路礦總局，發展鐵路和採礦業；軍事方面，改習洋操，改用洋槍，添設海軍，籌造兵輪，辦團練；文教方面，辦學堂，改書院，開辦京師大學堂，廢除八股制度，改試策論，允許自由創立報館、學會。

　　變法詔書繼續發出，光緒一直是春風得意，他感到一個富強的國家正向他走近。

　　然而光緒接到的消息卻是：從朝廷到地方真正執行者不多，而反對抗拒者不少，默默無聞，靜觀時變者尤多。萬般無奈，光緒帝召見康有為、翁同龢等人商議。最後決定讓候補侍讀楊銳、刑部候補主事劉光第、內閣候補中書林旭、江蘇候補知府譚嗣同參預新政事宜，形成一個變法中心，他們四人加之康有為的弟弟康廣仁和楊深秀合稱「六君子」，推行新法。

　　變法運動在坎坷中緩慢前進。儘管不少官員對變法有抵觸情緒，好在住在頤和園中的慈禧毫無動靜。

　　光緒寬慰之中又有些納悶，這不是慈禧的一貫作風呀。

　　4月27日，光緒照例去頤和園給慈禧請安，請完安之後，照例光緒站立一旁，等慈禧問話。慈禧坐在軟椅上，側過頭，望著光緒，臉色很祥，像往日閒談一樣問道：「你最近吃得可好？」

　　「還好。」

　　「政務繁忙，你吃得消嗎？」

　　「托親爸爸的福，處理政務沒問題。」

　　「這就好。」慈禧滿意地點點頭，很舒適地靠在椅背上。光緒心裡松了一口氣，以為慈禧會讓他走的。

　　誰料，今天和以往有些不同。慈禧突然間又說道：「你的老師翁同龢，近來有不少人彈劾他，你可知道？」

　　光緒的心猛然一沉，這事他還是頭一次聽說。翁同龢是他實施變法的重要參與者與策劃者，是變法的有功之臣，若沒有他引見康有為，只怕也沒有這場變法，況且他德高望重，光緒正準備委以重任。今日慈禧竟說有人彈劾他，豈不是存心干擾變法嗎？光緒不由憂憤起來。

　　慈禧看了光緒一眼，隨手從旁邊的書桌上抓起一疊奏摺，朝光緒高高揚起，「這就是群臣彈劾翁同昕的奏摺。他身為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卻不經允許，擅自用權，以致公論不服，這種人你還重用？」

　　光緒低著頭不語，他知道翁同龢辦事謹慎，慈禧所說的罪名只是「莫須有」罷了。唉，慈禧果然不甘心放權於他，這不首先就拿自己最尊重、最信任的大臣開刀了嗎？他在心裡唉歎一聲，一種失敗的悲哀在他心裡蔓延。他覺得已無力反抗這種失敗的命運，抬起頭，用很低的聲音緩緩地說：「親爸爸你說該如何處置翁同龢呢？」

　　慈禧斜了一眼光緒，爾後兩眼平視前方，語氣極其堅決地說：「我說怎麼辦，將他革職吧！」

　　光緒機械地點點頭，低聲應了一句：「孩兒謹遵懿旨。」事已至此，只要慈禧不收回他的權力，革了一個翁同龢舍車保帥，還能繼續推行變法，他也滿足。

　　「皇上，還有兩件事請你考慮：其一是今後我對群臣賞賜及補授文武一品、滿漢侍郎，必須前來謝恩。二是重用榮祿」

　　光緒神情恍惚，慈禧的這些話似乎來自遙遠的地方，實際上又字字音音如重錘擊在他心頭。他只是機械地點點頭。

　　慈禧滿意地點點頭，說：「這樣就對了。作為一國之君就要明白用人之道，哪些人該重用，哪些人不該用，心中要有譜。你，沒事就請回吧。」

　　光緒回到宮中，第二天便按照慈禧懿旨明發上諭，將翁同龢革職，其理由是慈禧捏造出來的：「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翁同龢，近日辦事多未允協，以致公論不服，屢經有人參奏。且每于召對時，諮詢事件，任意可否，喜怒見於詞色，漸露攬權狂悖情狀，斷難勝樞機之任，開缺回籍。」

　　上諭傳到翁同龢耳裡，他失望地放下手中的書，跌坐在椅上，呆呆地盯著窗外，良久他才回過神，長歎一聲氣：「變法到底是無法施行呀，皇上還是一個無權的擺設，這大清國無望了。」他仰天歎息，蒼老的臉上淌著兩行清淚。從咸豐到同治再到光緒，官曆三朝，一直兢兢業業，倍受重任。如今竟落得個「開缺回籍」的下場，怎不令人傷悲。他匆匆收拾行李，沒有辭別光緒便向家鄉常熟奔去。他並不怨恨光緒，作為光緒的老師，他太瞭解光緒了。把他撤職並非光緒自己的意願，慈禧到底技高一等，不動聲色之中還能翻雲覆雨。他的思緒隨著路途中滾滾風塵向南而去，一路上灑滿了絕望的歎息。

　　就在翁同龢離京之際，又一道上諭明發天下，這便是要求受賞的文武百官及補授大官到慈禧面前謝恩的上諭。

　　這兩道上諭一發，朝廷為之譁然。人們驚愕的神色尚未褪去，更令他們吃驚的消息又傳來了。這就是光緒對榮祿的大加提拔。光緒先傳旨將榮祿授為文淵閣大學士，接著又實授榮祿為直隸總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給了他超乎尋常的權力。不久又給他加重了軍權，將直隸按察使袁世凱教練的新建陸軍馬步各隊歸榮祿節制。至此，榮祿權傾朝廷。

　　消息傳來，群臣議論紛紛。傾向慈禧的大臣暗自得意：榮祿是慈禧寵倖的大臣，對榮祿的重用提拔，把軍權交給他，不就等於使北京處於慈禧的監視之下和軍事包圍之中嗎？

　　光緒身邊的近臣也明白這些都是慈禧懿旨，只得無可奈何暗自歎息。

　　最苦惱的還是光緒。上諭發出之後，他便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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