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曹操大傳 | 上頁 下頁
一二七


  不料,第二天中午,便有張弘手下親兵前來哭報,張弘昨夜因胸痛而失眠,至天明才入睡,豈知竟一睡不起,急呼太醫,方知已經氣絕多時。

  孫權聞報大哭,急往張弘營中弔喪。隨即呂蒙、淩統、徐盛、韓當、周泰、陳武、潘璋、甘甯、陸遜等將官,凡是就近的,也紛紛前來。孫權痛哭流涕,對眾官說:「子綱遺言勸我遷都秣陵,改名建業,不意今日就永訣於陰陽之隔!子綱之言,我如何不從!」

  於是,立即下令遷都建業,即今之南京。又招募工匠,起良石于鐘山,大興土木,建石頭城,務要使它固若金湯,不負張弘生前之願。

  又過了一月,某一天呂蒙獨自騎馬,外出散心,縱馬馳騁。不知不知覺間,到了濡須口。

  濡須水源出巢湖,東南向注入長江,在含山與巢縣交界之處。這裡,是曹操來犯的必經之途。呂蒙駐馬觀看地形,發現這裡無險可憑,而曹操已即刻來犯,不由心中憂慮。

  回到潯陽後,呂蒙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終於想出一個水陸兩全的辦法,便又來到柴桑,晉見孫權。

  孫權見是呂蒙,十分高興,說:「建業城正在大興土木,相信不久便可竣工。」

  呂蒙一笑,說:「我今天來,也正是想向明公建議,在濡須口也來個大興土木!」

  「修什麼?」孫權和當時在場的其他將領都感奇怪。

  「我昨於單騎到濡須口,看其地勢,無險可憑。因此,想在濡須水口兩岸修築碼頭和城寨」。

  許多人都反對,認為是多此一舉。有人說:「身為水軍,舉止即攻擊敵人,離岸便登上戰船,修城寨幹什麼?」

  呂蒙解釋道:「作戰時的情況千變萬化,尤其是全對善於野戰的曹軍,更是大意不得。況且戰事本來就有不利和有利兩種情況,有利則罷,但如果敵人強大的步騎兵突然出現,人馬奔騰,勢如風暴,我們連逃到水裡都還來不及,又怎麼能登船呢?或者,假如船上的士兵必須上岸騎馬進入戰鬥,岸上卻無任何屏障,豈不是不能上岸嗎?因此,在本無天險可憑藉的濡須水口築造碼頭與城寨,正是為了應付可能出現的危急情況。」

  孫權認為呂蒙的話極有道理,立刻下令在短期內完成濡須塢,又稱偃月塢。這樣,兩地各自加緊建造,後於十一月全部建成。

  不久,曹操完成南征大軍的重新編制,即將出師。在戰略上,曹操仍保持傳統的東、西兩條戰線。由樊城、襄陽到江陵之間,是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南征荊州時的老戰線。經過赤壁及烏林兩役的失敗,夷陵及江陵等軍事重鎮全為周瑜所攫取。曹操轉師討伐馬超時,便讓曹仁屯兵于襄、樊地區,和周瑜長期對峙。

  東線的重點是在居巢、合肥及濡須口一帶。曹操屯兵於此的是以驍勇著稱的張遼所部。

  現在,曹操再次南征,西線上又多了劉備這股敵對力量。因此,他根據實際情況,在重組南征大軍時,對部隊人員的配置作了一些新的修改。其兩線佈局如下:

  東戰線:

  統帥:曹操

  主戰軍團:張遼部,李典部,樂進部。

  西戰線:

  統帥:曹仁

  主戰軍團:曹仁部,徐晃部,呂柔部,曹洪部。

  而孫權那邊,在探知了曹操的軍情後,也相應制定出了新的佈局:

  東戰線:

  統帥:孫權

  指揮:呂蒙

  主戰軍團:甘甯部,淩統部,徐盛部。

  西戰線:

  統帥:魯肅

  主戰軍團:潘璋部,朱然部,陸遜部。

  從這兩份兵力配置名單上,可以看出,雙方是勢均力敵的。唯一不同的是,曹軍此番經過了一年多水兵訓練,如今捲土重來,誓雪前仇,似乎士氣更盛。

  臨近大軍開拔,曹操從鄴城住所中率眾將官來到銅雀台左側新建的講武城中。

  講武城規模雖不及銅雀三台,但外形粗礪,牆石寬厚,自有一番威武之氣,與三台的華美相映。內部分為講武堂、白虎堂、朱雀堂、青龍堂,門戶眾多;另辟一個演武廳。講武堂居中,白虎堂居西,朱雀堂居南,青龍堂居中,演武廳居北,以與對面的玄武池遙相呼應。

  自講武城建成以後,曹操常與文武百官在此研討軍情,琢磨戰術;此時南征的戰略規劃和詳細步驟,就是在這裡完成的。通常曹操等人在此講武習藝之後,便又登三台,開始吟詩作賦。本來,曹操自己便是一個辭氣悲宏的大詩人,兩個兒子曹丕、曹植也是文壇一時之俊,尤其曹植,更是詞采華茂,出口成章。曹操身邊的許多大臣,也是名動天下的詩人騷客,如彌衡、繁欽、繆襲、應璩、左延年、楊修、吳質、路招、丁異等,更有孔融、陳琳、王粲、阮瑀,應瑒、徐幹和劉楨七人,被時人稱為「建安七子」,領導當代的文學潮流,這七人又叫做「鄴下七子」,都歸屬於曹操。七子之中,除了孔融已被曹操誅殺外,其餘盡皆處於創作高峰。因此,曹操每隔幾天,便要在銅雀臺上大開詩會,宴飲為樂。有時又于玄武池觀看水軍訓練,如此,文武雜於其間,甚為相得。

  此外,講武城中的軍事太學也早已開始授課。開學的第一天,曹操還親自到場,發表了長篇大論。所有學員均來自下層,大多為年輕的軍官,有些甚至並無一官半職。除了從軍營中選拔出來的學員外,也有一些貴族或名士的子弟,這批人頗有一定的文學根基,受父母之命,前來學習兵略。而在固定的教員之外,充當臨時教員的人特別多,許多將領都去為學子們講過課,比如徐晃,就曾詳細為學員們講了整個關西之戰從謀略到戰術、戰機等系列問題的來龍去脈。整個太學充滿生氣,令曹操十分滿意。

  不過,學員們也有過令曹操生氣的時候。原來,兩批學員因來歷不同,自然而然地就分作了兩派,兩派常常相互爭強好勝,或以雄辯、或以武藝爭鋒,互有高下。一次,大夫丁儀之子丁鑿與一名來自營中的學員臧興相爭,先在演武廳中較藝,摔跤、劍術都戰了個平手,又到台前的跑馬場上比試弓箭,皆中靶心,都不服氣,臧興便提出去玄武池上試水上功夫。

  那丁鑿本來並不會水,但到了這一步,周圍又盡是「觀戰」的同窗,就橫下心,要為本派爭光。結果,被臧興打敗,淹死于池中。

  丁儀年輕時因諸多原因,未曾育子,待到四十六歲,才由偏房梁氏得了丁鑿。得報大哭,哀聲聞於曹操。曹操震怒,要殺臧興以示儆尤;百官苦諫,曹操才作罷。隨即令講武城的負責人制訂出一份頗為嚴苛的太學制度,責令學員全心學習,有氣將來當泄之于敵酋。又以自己的《孟德新書》刊行,作為學員必讀之書。

  曹操到了講武城,于講武堂中坐定。此來一方面是作臨行前的最後軍事佈署,另一方面,則是總結前一段時間發生的一場戰鬥。

  半個月之前,曹操回了一次故鄉譙縣。正待回鄴城之時,突然偏頭痛發作,不得成行。而正當此時,卻有河間人田銀、蘇伯,聚兵起義,引起幽州、冀州一片混亂。

  五官中郎將曹丕在鄴城得報,便欲立即用兵;他見父親因病未回,就想趁此機會,一顯自己的軍事指揮能力,以補未能西征馬超之憾。

  但是負責人事調動的官員常林卻勸他說:「北方官民,喜愛太平、厭倦戰爭,好不容易歸服了朝廷,至於今天,為日已久。因此,奉公守法的占絕大多數。田銀和蘇伯,不過是一群狗羊而已,湊在一起,勢不能大。以這種情況,你就要親自率軍去平息,而不顧鎮守鄴城的要職,未免有失法度。」

  「其實現在鄴城並無危險啊,」曹丕不悅地打斷常林的話,搶著說,「我率軍前去,不也能增加一些臨陣對敵的經驗嗎?」

  於是不顧反對,只帶將軍賈信,領兵一萬前往河間府討伐。那田銀、蘇伯,本是無謀之徒,一經曹丕大軍圍城,才三天時間,就被攻下。

  破城之後,曹丕正待出榜安民,卻有殘餘變民一千餘人,請求投降。曹丕左右之人見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對曹丕說:「丞相從前頒佈過一項命令,凡是圍城之後才投降的,一律誅殺。」

  曹丕聽言,也知父親確有此令,便打算不准其請,立予屠殺。突然,卻有程昱到來,聽說曹丕要屠城,連忙表示不同意。

  他說:「屠城這種極端的舉動,是在天下大亂之際,而採取的暫時應變之法。丞相頒佈此令時,北方尚未平定;現在北方已基本平定,主要精力應放在建設性的事務上,而不應該隨意殺戮,以絕民心。」

  曹丕聽了,就有些猶豫。可是贊成屠城的人卻一再強調丞相既未修改法令,就應堅決執行,以免兵士視紀律為兒戲。

  乍一看,兩邊似乎都有理,可難壞了曹丕。程昱見他難於委決,便說:「如果將軍真要斬殺這一千多降民,也應該向丞相報告後再行其事。」

  其他人紛紛反對,說:「軍事情況有時本應專斷,不能事事請示。」

  程昱說:「專斷的意義,是指臨時發生了緊急情況,如果還請求指示,則會貽誤戰機,因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才不得已行專斷之特權。而今,變亂已平,殘餘變民手無寸鐵,已不會對社稷造成什麼緊急的惡性影響。因此,我實不望賈信將軍在內部未取得一致意見前,擅自動手屠城。」

  因此,曹丕在這種難以委決的情況下,立即寫了一封信,派人飛馬送往譙縣。曹操見後,在信的背面寫了兩個字:「赦免。」便令來人火速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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