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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奴才不敢領如此之重賞。」

  「怕什麼,我賞的,你就戴上它嘛。」

  說著,西太后便把恭親王奕訢昨天上午送給她的祖母綠鑽戒硬套在安德海的無名指上。安德海受寵若驚,連忙磕頭致謝。

  第二天,安德海又隨西太后上朝了。今天,他要讓恭親王奕訢瞧一瞧,幾天前送給聖母皇太后的禮物,今天就到了小安子的手上,不把恭親王氣死才怪哩。也真巧,今天,恭親王奏了一本,西太后讓安德海去接奏本呈上來。安德海故意把右手伸得高高的,並且把戴鑽戒的那個手指動彈了幾下,並在恭親王奕折的眼前繞了一下。恭親王開始沒注意安德海今天反常的動作,但祖母綠鑽戒在他眼前一晃,他愣住了,這鑽戒分明是自己送給西太后的,才兩天的工夫就戴到了安德海的手上。奕訢只覺得熱血直往腦門子上沖,但他又不好說什麼,只好強忍這腔怒火。

  「小安子呀,小安子,如今你仗著西太后寵著你,連本王爺都欺負,看咱倆誰能鬥過誰!」

  原來,奕訢的那枚祖母綠鑽戒是對戒,早些年,奕訢與英、法大使有過交往,一位英國公使拜訪奕訢時,送給恭親王一對祖母綠鑽戒,奕訢把另一枚送給了妻子,自己戴這枚。前兩天退朝時,奕訢走在前面,西太后見他手上一閃一閃的,晶瑩耀眼,很是好看,她便喊住奕訢:「老六,你手上戴的什麼戒指,還發出綠光。」

  「回太后,臣戴的是枚祖母綠鑽戒,是早些年一位英國公使送的。」

  「拿過來,讓哀家瞧瞧。」

  既然西太后要看看,恭親王不敢不從,他畢恭畢敬地呈上了那枚戒指。西太后接過來看了一會兒,隨手套在自己的無名指上試了試。恭親王見此情景,連忙說:「如果太后不嫌棄的話,臣願把這鑽戒送給太后。」

  西太后也沒說很喜歡,或者是不喜歡,她無所謂似的接納了恭親王的饋贈,過兩天又無所謂似的把戒指送給了安德海。

  恭親王怎麼能不惱火,如今,對戒的一枚戴在恭王福晉的手上。另一枚卻戴在太監安德海的手上,但奕訢又不便發火,他深知如果不是西太后轉送給他的,小安子死也不敢這麼做。今天,他小安子在大殿裡戴上這枚戒指,分明是向恭親王奕訢挑戰。恭親王退了朝,急急忙忙趕到了王府,他找到恭王福晉,二話沒說,硬從妻子手上拽下那枚戒指,然後把它給扔了,弄得福晉不知所以然。恭親王氣得趴在書桌上直捶頭。

  「小安子,小安子,你想和本王爺較量,好,咱們走著瞧!」

  安德海戲弄了恭親王奕訢,他自以為占了便宜,就不知恭親王正在伺機報復他。

  安德海由於在西太后的身邊成了大紅大紫之人,宮中的一些宮女、太監們無不巴結著他,以圖點好處。

  安德海本來只是儲秀宮的普通太監,辛酉政變中他為西太后立下了汗馬功勞,博得了西太后的歡心,這位年輕的寡婦竟破壞祖制,讓太監侍寢(清宮中,後妃們的寢宮裡夜間不允許留太監侍寢),弄得東太后慈安和恭親王奕訢很是看不慣。但太監不是正常的男人,太監侍寢儘管不好聽,但也說不出什麼,只好聽之任之。可安德海越來越露臉,他夜間侍寢,白天侍膳,幾乎成了西太后慈禧的影子。

  西太后用膳,往常是幾個宮女站在身後,西太后用目光膘瞟哪道菜,侍膳的領班宮女就必須馬上用銀筷子把這道菜夾到西太后面前的小盤子裡。至於西太后吃不吃這菜,還要看她有沒有興致。

  安德海畢恭畢敬地站在西太后的身旁,眼巴巴地看著西太后品嘗美味佳餚。他一般情況下並不發一句話,這叫侍膳不勸膳,是宮中的規矩。有的時候,西太后的興致特別高的時候,她也賞一些點心給安德海和幾個宮女吃,可是,他們也只是做做樣子,其實,並不真的吃什麼點心,他們哪裡敢分享西太后的佳餚。

  「小安子,怎麼不吃啊?」

  「回主子,奴才已經吃過了,這會兒肚子已經飽了,吃不下了。」

  「哦,看你這麼大塊頭兒,怎麼只吃一點點就飽了呢?」

  西太后也知道小安子在她面前不敢放肆,哪怕是口水流到了唇邊,他也得把口水咽下去。西太后用了膳,她在儲秀宮的小花園裡散著步,以消磨時光。安德海為了討她的歡心,獻媚似的說:「主子,這儲秀官所用的玉膳器皿已有四五年了,依奴才之見,早該換一套新的了。王府裡都是不足一年更換一次新器皿,而這宮中反而節儉多了。」

  西太后見安德海如此之細緻,連自己玉膳用的器皿有些舊了,他都能覺察到,可見小安子對自己的忠心程度。西太后不由得心頭一顫,十分感激安德海。

  「小安子,這宮中上上下下的幾千人,也就只有你最關心我了,我這一生有了你小安子也就心滿意足了。」

  安德海得到西太后的讚揚,心裡樂滋滋的。他到內務府去領取儲秀宮用的器皿。此時,恭親王奕訢已是軍機處議政工兼領內務府大臣,他早已對安德海逢迎西太后,狐假虎威的做法十分反感。所以,他一見到安德海到了內務府索要昂貴的物品就十分反感。奕訢把頭扭到一邊,裝著看帳目,並不搭理安德海。

  自從上次在大殿之上,安德海目中無人,迎頭撞上恭親王奕訢,卻裝作沒看見,被奕訢狠狠訓斥了一頓後,表面上,安德海每次見到恭親王比以前恭敬多了,而骨子裡卻更加重了一份對奕訢的仇恨。安德海仗著西太后寵他,便專橫跋扈,不可一世,而恭親王奕訢卻不買安德海的賬。堂堂的當朝皇上的親皇叔,大清國的議政王,何畏一個小小的奴才,他小安子在恭親王奕訢的心目中一錢不值。

  安德海見恭親王並不理睬他,心中多少有些氣,但他小安子是個奴才,奴才怎好對王爺發火。安德海十分明白一個做人的道理,這就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安德海能伸能曲,他在西太后面前,永遠是曲的,而在其他大臣面前,他則是伸的。別說宮裡的太監、宮女們敬他幾分,就是那些王公大臣們,誰不讓他三分。唯獨這恭王爺,眼裡沒有安德海。

  「王爺吉祥,奴才給王爺請安了。」

  安德海雖然給恭親王請了個單腿安,但他拖著陰聲陽氣的調子,很讓恭親王覺得反感,恭親王皺了皺眉頭。

  「起來吧,你來內務府幹什麼?」

  從恭親王的語調中,安德海聽出了奕訢對他的反感,但為了讓西太后用膳時一驚喜,再大的委屈,他小安子都能忍受。

  「奴才是來換玉膳用的器皿的,我們主子那邊的碗碟都已用了幾年了,已舊得不成樣子,奴才這便來取上等的碗碟的。」

  「哦。」

  恭親王奕訢「哦」了一聲,他在沉思著,是給還是不給。按理說,奕訢早就想為皇上、東太后、西太后,還有麗太妃等處更換器具了,只是一時並未實施罷了。今天,被安德海這一提,他覺得有實施的必要了,只是,奕訢不願讓一個奴才牽著鼻子走。

  所以,奕訢說了句:「國家正值多事之秋,國貨空虛,銀根短缺,後宮本應從儉行事,但各宮器具確實已該更替。你今天先回吧,等本王統籌安排以後,自然少不了儲秀宮的。」

  安德海興致勃勃地來,原想順利地從內務府領了器皿,馬上就可以博得主子西太后的歡心。誰知讓「鬼子六」給擋了回去,不但堵死了路,而且還用冠冕堂皇的一番大道理給說了一通,安德海非常窩火。他氣衝衝地回到儲秀宮,他吩咐一個小太監立刻出官到市面上買20個粗瓷碗來。那小太監不知安公公是何意圖,便問:「安公公,買了粗瓷大碗往哪兒放呀?」

  安德海這幾年來,雖說是奴才,但他是主人一等的奴才,只要是他吩咐的,小太監們沒有敢多問的,而這個小太監如此多嘴,不禁引起了安德海的怒火。他一伸手,左右開弓,打了那個小太監幾個大嘴巴,打得那小太監兩眼直冒金花,連連求饒。

  「安公公恕罪,小的太多嘴,小的這便只管去做,小的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

  「滾,快去照辦,你若敢吐露半個字,小心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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