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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只見杜翰撲通一聲跪在地下,

  「杜某不敢,為臣怎敢衝擊兩宮大後,皇太后息怒。杜某不過是認為董元醇上折之不妥,並無半點誹謗皇太后之心。」

  「放屁,搬什麼祖制,分明是以勢欺人。」

  西太后甚至口不擇言,粗話也脫口而出。杜翰仗肅順等人在場,人多勢眾,當然也不相讓,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雙方越爭越凶,都放開了嗓門,聲震殿宇,嚇得小皇上緊緊地摟住東太后的脖子,渾身直打哆噴。西太后張牙舞爪,肅順恐怖猙獰,兩人甚至想動手。最後,肅順說了句:「我們贊襄幼主,乃大行皇帝之重托,不能聽命于皇太后,請你們看奏本,本來就是多餘的。」

  一聽這話,西太后是火上加油,怒不可遏,她呼天搶地地嚎啕大哭起來:「先帝呀,你屍骨未寒,我們孤兒寡母的就被人欺負,老天爺呀,這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小皇上看見親皇額娘一哭,自己也跟著哇哇大哭,一時間,軍機處像個哭喪場,哭聲震天。東太后一見這也太不像話了,居然在這嚴肅的場合大吵大鬧,她既覺得八大臣逼人太甚,欺負她們娘兒幾個,也覺得西太后有失體統,一向姻淑、文靜的東太后突然拍著桌子,大吼一聲:「都給我住嘴,滾下去。」

  她的一聲呵斥還真起了作用,八大臣再也無一人發言,西太后也制上哭嚎,小皇上貼在東大後的胸前一個勁地發抖,他也不知出聲了。冷靜下來以後,肅順等人也覺得剛才確實有點過分了,連忙跪在地下:「為巨失禮了,望太后恕罪。」

  東太后忿忿地說了句:「都跪安吧。」

  「嗻。」

  就這樣,西太后與八位顧命大臣的唇槍舌劍總算平息了。可他們之間的怨恨愈來愈深,以至最後你死我活。

  六、回鑾途中

  【回鑾路上,驚心動魄。忠心耿耿的安德海居然識破載垣、端華之詭計,救了西太后。】

  董元醇上奏之風波剛剛平息,西太后便急著催促奉梓宮回鑾之事。可肅順等人最怕的就是提這件事,他們認為留在熱河行宮,西太后便不可一世,若是啟駕回京,她與恭親王一勾結,還有顧命大臣的好日子嗎?所以,回鑾之事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九月十四號。

  這幾日,忽然刮起了西北風,北風呼嘯,寒意逼人,行宮裡一片蕭瑟之景象。東太后見到這「滿地黃花堆積」,不禁睹物思人,淚水忍不住地往下落。西太后恰恰利用了這一點,一個勁地催促:「肅中堂,先帝在日,早思回鑾,只因京城不安,以致憤恨身亡。如今皇太后思念大行皇帝,每日寢不能安,茶不得飲,這樣下去,拖垮了太后的身體,你們擔當得起嗎?」

  西太后的一番話,說得一向口齒伶俐、機智善變的肅順也啞口無言。的確,西太后的話句句在理,他們只好默不作聲。背地裡,肅順、端華、載垣等人也在密謀。肅順先開了口:「從情理上講,大行皇帝已駕崩多日,也該奉梓宮回京,以安民心了,不過……」

  端華當然明白肅順不過什麼,他們幾個人擔心的也是這「不過」二字裡的深刻含義。但終究阻止不了西太后與恭親王見面,要想讓他們一輩子不見面,除非……可這個想法,他們誰也不敢先說出口。

  載垣提出自己的觀點,他認為能拖一日則拖一日,給西太后來個不軟不硬,諒她也奈何不得。

  就這樣,西太后提出起駕回鑾之建議又被擱住了。每次西太后催促這事,八大臣並不說不回京,而且這理由,那理由的說上一大通,反正,他們沒有動身的意思。

  西太后這邊雖心急如焚,也奈何不得,她時刻牢記恭親王的叮囑:「保存實力,以利鬥爭。」她只好忍氣吞聲,儘量不與肅順等人起衝突。東太后也思親心切,希望早日回鑾,她與西太后密談了一陣子,決定向肅順等人再提一次。這日,秋風瑟瑟,風中還夾著點小雨雪,若再不啟程,就又要在熱河行宮過一冬了。東太后有些沉不住氣了,首先開口:「先帝駕崩,幼主繼位,終究沒有舉行登基大典。皇上乃一國之君也,一日不檢定,一日人心不安也。眼看冬天來臨,若再不啟駕回鑾,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了。」

  東太后一語句句是實,肅順等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他們答應擬定啟程之事宜。西太后以為這次是走定了,誰知又過了幾日,大臣們總是遲遲定不下來。種種跡象已表明,八大臣根本就不打算回京,但他們採取的是「軟拖」政策,也讓人奈何不得。還是猴精似的安德海鬼點子多,他又給西太后獻上一計,最後逼及八

  大臣不得不匆匆護駕回京。

  「主子,奴才有一計,只怕主子不允,更怕主子責難奴才。」

  見四處無人,安德海便搭訕著走到西太后的身邊。西太后與安德海明裡是主僕關係,暗地裡以姐弟相稱,無話不談,而且安德海總是在關鍵時刻幫西太后一把,對於這個特殊的奴才,西太后總是另眼相待。

  「說,吞吞吐吐的,小猴精,你又有什麼良策。」

  西太后輕輕地在安德海的腦門子上一點,安德海順勢向後一仰,西太后以為自己用力過猛,把安德海給推倒了,便一把拉住安德海的衣領,安德海雙手緊緊握住西太后的纖纖玉指:「姐姐,你相信弟弟的一片赤誠之心嗎?」

  安德海把西太后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前,虔誠地說:「姐姐,你摸摸這顆心,小安子的這顆心是為姐姐跳的。」

  西太后掙開了安德海的大手,她臉上泛出一片紅暈,十分俏美。很長時間、很長時間了,好像有好多年了,這麼有力、溫暖的男性的大手,都沒撫摸過自己了。她躋身於政治鬥爭,似乎已忘了男女溫情,此時被安德海的大手一拉,她回想起了咸豐皇上,甚至也想起了當年的榮大哥。榮大哥雖近在咫尺,但他們從來沒這麼貼近過,倒是這個畸形的男人喚醒了西太后沉睡多年的夢境。可她不能,她不能放縱自己,至少此時此刻,她必須全力以赴保全自己,鞏固並發展來之不易的政治地位。

  「小安子,你不是說有什麼良策嗎?說說看。」

  很快,西太后便恢復了常態,她急於聽小安子的良策。

  「奴才不敢講。」

  安德海慣用這句話,以刺激西太后逼他講。果然,這句話又見效了。西太后有些不耐煩似地說:「恕你無罪,但講無妨。」

  「主子,眼下肅順等人拖著不回京,依奴才之見,主子必須逼他不得不回京。」

  「怎麼逼法?」

  安德海小聲密語如此這般講了一番,又接著說:「只怕主子不肯,捨不得委屈皇上。」

  安德海故意打了自己幾個大嘴巴,以示自己獻的是餿主意。

  「小安子,算了,打得不痛嗎?你講的也有道理,捨不得孩子,打不了狼,這法兒也許見效。」

  兩人相視而笑。第二天,西太后差宮女去東太后那裡去接小皇上,小皇上到了親皇額娘這裡,宮女(安德海仍男扮女裝)陪他在園子裡玩耍,兩個人跑啊、跳啊的,都出了一些汗。小皇子鬧著脫去棉馬夾,安德海故意給他多脫了幾件,一陣涼風吹來,小皇上打了幾個大噴嚏,安德海一看奏效了,連忙又給小皇上穿好了衣服。到了西太后的寢宮裡,西太后拿出幾個大梨子給兒子吃,小皇上剛才出了一身汗,口渴了,便大口大口地吃梨子,吃了幾個冰涼的大梨子,他覺得胃裡有點涼,又鬧著喝熱水,西太后便讓他喝了一大杯熱水。到了下午,又把小皇上送回東宮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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