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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怎麼不念了?」

  咸豐正閉著眼睛等著聽呢,半晌懿貴妃一言不發,引起了他的懷疑。懿貴妃連忙念了起來:「撚軍已攻佔河南、安徽,形勢緊急。」懿貴妃偷樑換柱,已換了下一份奏章。從那以後,懿貴妃雖十分謹慎,每當咸豐親自批閱奏章時,她總是提心吊膽,生怕出亂子,還好,竟再也沒有指責自己參政的奏章了。

  安德海這麼如此一說,懿貴妃又害怕了,難道是小六子發現了什麼。難道小六于向自己邀功?懿貴妃再也坐不住了,連夜派安德海出宮,去一趟恭親王府,打聽虛實。懿貴妃突然想起恭親王最近生了一位女兒,便將自己最喜歡的翡翠簪子交與安德海,並同時送去杭綢二匹、玉鐲一雙、金簪一對、王羲之真跡一幅等物,只稱是皇伯母對皇侄女的一點心意。

  安德海帶著物品出了宮。太監出宮攜帶物品必須經過檢查,安德海謊稱皇姥姥——懿貴妃之母病了,順利出了宮。他坐著一頂並不顯眼的轎子到了恭王府,王府守門人不認得安德海,不讓他進,安德海口氣十分強硬:「小子,你不讓安爺爺進,出了大事,你吃不了——兜著走。」

  一聽這話,守門人不敢再阻攔。安德海在王府小太監的引導下,在偏廳見到了恭親王。

  奕訢人稱「鬼子六」,他聰明過人,鬼點子特別多,博才多識,當年曾為父皇道光皇上所喜愛。上午在宮中路遇安德海,丟下一句話,他就猜想懿貴妃一定要有行動,後宮嬪妃不允許出宮,那安德海一定要前來拜謁王爺。 奕訢雖不是稀罕什麼續羅綢緞,他府上金銀成堆,哪還在乎什麼珍奇寶物,他在乎的是懿貴妃的態度,是否主動與他合作,共圖大業。

  「六王爺吉祥。」

  安德海給王爺請了個雙腿安,這雙腿安是行大禮之舉。

  「主子讓奴才來貴府,代她向大格格送上見面禮,願大格格洪福齊天。主子說:等過些日子,大格格斷了奶,可在宮中常住,以享天倫。」

  這位大格格後來確實被慈禧收為乾女兒,又以大公主的身份嫁了出來。

  「回去謝你主子,禮物我收下了,大格格稍大一點,便讓她入宮拜見皇伯母。」

  安德海此來目的並未達到,他怎肯離開王府?便與六王爺胡扯一氣,盡拉些不沾邊的話,六王爺也是有意讓安德海著急,兩人心照不宣。過了一會兒,安德海著急了,他回去無法向主子交差呀。

  「王爺,奴才上午有句話沒聽清,請王爺賜教。」

  安德海終於憋不住了,奕訢見時機已到,便開口道:「本王爺這幾日連連接到一些奏章,對你主子很不利,只怕她的死對頭抓住不放,還是讓她小心為妙。」

  奕訢從袖子裡取出幾份奏章在安德海的眼前一晃,安德海讀過幾天私塾,但不過是學一些膚淺的篇章罷了,哪能讀得通奏章,不過,他抓緊時機,迅速瞄了幾眼,他只認得幾個字。

  「後宮嬪妃參與朝政,實屬過矣。」

  安德海如獲至寶,生怕忘了,回宮的路上反復念叨。一到儲秀宮便將在王府看到奏章一事全盤托出,並描述了他看到的那幾個字。懿貴妃一聽,明白自己正腹背受敵,形勢嚴峻。為了保存實力,她也確實收斂了一些,她只參與討論國事,並不自己親筆動筆批閱奏章,宮廷鬥爭似乎減弱了一點。

  咸豐在位期間,可謂內憂外患,北方有撚軍起義,南方有太平天國。撚軍又稱撚子或撚黨,長期以來活動在河南、安徽、山東。江蘇一帶,其成員主要是勞苦大眾。太平天國則是洪秀全領導的人民起義,曾一度佔領南京、安慶等地,大敗清軍的僧格林的部隊,戰績輝煌,在沿江、江南一帶很有影響。為了平叛農民起義,咸豐動用了大量的軍隊,戰爭頻繁,國庫空虛,人心躁動,矛盾重重。

  就在清軍與太平軍在長江中游及天津外圍激烈爭奪之際,英國。法國的侵略者在沙俄與美國的支持下,利用中國內戰時機,聯合發動了新的侵華戰爭。這次戰爭的目的,是為了從中國攫取比《南京條約》、《黃埔條約》等不平條約更大更多的殖民特權。

  歷史上稱為第二次鴉片戰爭。

  1857年12月,英法聯軍進攻廣州。繼而進攻大沽,進犯天津,並揚言攻佔北京。咸豐急忙令奕訢去天津求和,英代表驕橫要挾,俄、美代表則扮演「調停人」的角色,從中漁利。清政府簽定了喪權辱國的《天津條約》。《天津條約》簽訂後不久,英、法侵略者並不滿足于已經強奪的利益,於1859年,即咸豐十年,派一支艦隊停泊在天津大沽口以外,6月24日,侵略者炸斷攔河大鏈兩根,拔毀河上鐵戧。繼而襲擊大沽口炮臺,準備從北塘入北京。戰勢失利的消息傳到北京,皇宮中一片混亂,人人惶惶不可終日,軍機處眾大臣為了咸豐的安全,紛紛勸咸豐攜後宮嬪妃及大阿哥暫避北京西郊的圓明園。萬般無奈,咸豐派怡親王載垣赴通州與英法聯軍議和。

  躲進圓明園的咸豐,情緒十分低落,整日不與任何人說一句話。他感到自己實在無能,大清開國以來200多年,曾有過康熙盛景,乾隆之治,到了自己的手中,一條條不平等條約簽定,一場場戰爭爆發,太平軍與撚軍早已打得清軍頭破血流、焦頭爛額,如今又加上個洋鬼子。咸豐愁得整日怨聲連天,他真後悔當皇上,如果大清江山斷送在他的手上,豈能對得起列祖列宗!他也曾覺察到大臣們對懿貴妃參政十分不滿,他不敢公然得罪這些大臣們。同時,他也覺得自己無力回天,撐不起大廈,治理朝政離不開懿貴妃。於是,咸豐採取了裝聾作啞的態度,維持一天是一天。

  載垣到了通州,吃了個閉門羹。英法聯軍長驅北進,天津淪陷,奕訢的岳父,軍機大臣桂良等人忙向洋人乞和,但以失敗告終,告急奏章如雪片一般飛向圓明園。咸豐不知所措,肅順、端華等軍機大臣竭力規勸皇上馬上離京,暫去承德熱河避一避。於1860年9月22日,咸豐攜皇后、懿貴妃、麗妃、鑄貴人及皇子載淳倉皇啟鑾承德,肅順、端華、載垣等軍機大臣也一同到了熱河避暑山莊。這一去,竟使咸豐有去無回,命歸黃泉。臨行時,咸豐令 奕訢留守皇宮,繼續與洋人交涉。咸豐仿佛預感到大難將臨頭,甚是悲切地拉住六弟奕訢的手,不由流如淚下:「老六,朕辜負了皇父的殷切希望,大清江山搖搖欲墜,農民起義,洋人入侵,朕已感大勢已去。這次北狩,如能順利回京,那是朕的造化。如果北京失陷,皇宮被劫,朕無顏回鑾,客死他鄉,無顏以對列祖列宗。」

  畢竟是親兄弟,手足之情可以超越任何障礙,奕訢也不勝感慨:「皇兄放心,皇宮交給我了,我盡力保住它,以迎聖駕回鑾。

  皇兄近來聖體欠安,面色蒼白,要多多注意龍體健康才是。」

  咸豐歎了口氣,他自己十分明白他的病是心病,一日不除農民起義軍,一日不趕走洋鬼子,他難以安寢。

  「朕日感身體衰弱,如果天意要朕的命,朕也難脫一劫,若朕命歸黃泉,你要盡心盡力輔佐朝政,照顧好皇后她們,她們孤兒寡母的勢單力薄,別忘了咱們是至親。」

  咸豐的一番話確實讓奕訢深受感動,奕訢當即表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效忠皇上,保衛大清江山乃小弟之職責也,請皇兄放心北狩,一旦北京局勢穩定,小弟親自迎接皇兄回鑾。」

  兄弟倆自幼要好,風風雨雨相伴走過了30個春秋,沒曾想,這一別竟是永訣。

  咸豐一行120多人,日夜兼程到達了承德熱河避暑山莊,名義是北狩,其實上是倉惶逃跑,狼狽不堪,甚是淒涼。臨行時,為了減輕負擔,各後宮只許帶三四個宮女及五六個太監。懿貴妃毫不猶豫地首先要帶安德海同行,因為,在她的生活中,已離不開小安子,可以說,慈懿成功地實現「垂簾聽政」政治願望,與安德海的捨命相助是分不開的。此外,懿貴妃還向皇上請求,把醇親王福晉,即葉赫姑娘也帶著。七福晉正身懷六甲,留在京城不安全,咸豐便同意帶她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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