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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湯二掌櫃也明白,這銀子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乾脆他連「借」字也省略了。

  「這個嘛,你看著辦好了。這進京的車呀,船呀的可都要錢,一天兩天可到不了京城,一路食宿少說也得300兩銀子。」

  湯二掌櫃暗自叫苦連天,但又不敢發作,因為縣太尉已明確指示過,要善待自閹少年,唉,先忍痛割愛拿300兩銀子吧。

  「二掌櫃是明白人,不用我說,也知道小侄來此的目的。」

  「媽呀,訛了300兩銀子還不算完,你還想要什麼?」

  湯二掌櫃這會兒可真的納悶了,他真的猜不透安德海的心事。

  「二掌櫃真健忘,你怎麼忘了四年前借我家的那張一畝地的地契了,今兒個,我想把地契拿回去。」

  要回那一畝地,這比拿兩三百兩銀子還讓湯二掌櫃難受。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二掌櫃也可以不給,不過,等我幾年後,坐了八人大轎回來再取,可就不好了。」

  安德海起身走了。他前腳剛一進門,湯二掌櫃後腳便跟上來了。

  「大侄子走得可真快,我剛轉身取地契,回頭便不見你的人影了,這不,緊趕慢追地我才追到你。」

  湯二掌櫃雙手遞上了地契,安邦太驚愕了,安德海示意他爹收下來,安邦太接過那幾進幾出的地契,眼睛濕潤了。

  安邦太看看大兒子,大兒子似乎在說:瞧,還沒進宮,就有人巴結,等十年二十年後,你還不坐在金山上享清福?

  安邦太為人老實忠厚,從不多占別人的一個銅子,可他的長子安德海與他大相徑庭,這一點很讓安邦太感到失望,他的這種失望,20年後變成了絕望。

  第三章 初入宮廷嶄露頭角

  一、準備進京

  【自閹以後,安德海天天盼望內務府來人接他入宮,終於,他的理想實現了。】

  安德海僅14歲時,便大膽自閹,一時間在南皮一帶被傳為熱點人物,馬家莊的馬二爺更是感歎不已,便讓安德海的把安德海接到馬家莊,自己打算給這個不同尋常的孩子講授入京經驗,以免安德海走彎路。

  這日,秋高氣爽,麗日晴空。秋收、秋種早已結束,田地裡很少再有農人,人們都紛紛賣雞蛋的賣雞蛋,扯花布的扯花布,準備著過冬。二姑迎頭碰上湯二掌櫃,便躲他遠遠的。原來二姑年輕時面目姣好,身材勻稱,烏黑的辮子,大大的眼睛,在鄉間也算個美人,湯二掌櫃雖身材高大,但賊眉鼠目,一肚子的壞水,二姑一見他就噁心,但湯二掌櫃不死心,多次死皮賴臉地纏著二姑,安德海的爺爺、奶奶生怕出事,便早早地把二姑嫁到馬家莊。二姑一出嫁,很少回娘家,一來家務太忙,二來生怕見她不願意見的人。今天回娘家接侄子,狹路相逢,躲也躲不過去了,二姑只好勉強地笑一笑。

  「是二妹子呀,今個兒怎麼有空回來了?」

  「來接安德海過幾日。」

  「哎呀,我怎麼這麼壞記性,德海長出息了,也忘了告訴你一聲。

  「我已經知道了,什麼出息不出息的,我可沒覺得有什麼好。」

  「二妹子謙虛了不是,這大侄子馬上就要上京侍奉皇上了,等他將來混出個人模人樣來,還能缺你這個當姑姑的,什麼吃的、住的,樣樣全。」

  二姑急著想過去,可湯二掌櫃就是不讓路,二站只好抄田間繞過去,一不小心,一腳踩到了凹處,閃了一下腰,頓時就站不起來了。湯二掌櫃連忙上去將二姑順勢攬住。

  「二妹子喲,扭疼了嗎?」

  「快放手,幾十歲的人了,成什麼樣子。」

  二姑掙脫了他的手,湯二掌櫃也沒轍,笑著走了。二姑越想越生氣,兩眼噙著淚水,直到村頭才抹了去。二姑徑直奔向大哥安邦太家。安德海早已痊癒,這會兒正在院子裡喂小雞,他一見二姑進來,便跑了上來,幫二姑拎籃子。二姑仔細瞧了瞧侄子,比去年冬天瘦多了,但個頭長了一大截,一想到這侄子是個廢人,二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直往下落。

  「二姑,誰欺負你了?」

  安德海打心眼裡和這位二姑親,連忙追問。

  「沒,不是的,是我心裡難過。」

  安德海似乎明白了二站為何落淚,其實,割了以後自己暗地裡也曾難過,儘管馬上能進京,當太監,但畢竟身上少了點東西,而這缺少的是一個男子的「寶」,本不應該缺的。安德海已進人性發育時期,雖並未體驗過雲雨之愜意,但閹割前,有時夜

  裡睡覺也覺得有種渴望,渾身燥熱,他想大概娶媳婦是件美事,要不然人們總說最美的是「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但現在既然已經割了,還想它幹嘛。想到這裡,安德海笑了一笑:「二姑走了40多裡地,也該渴了,餓了,快進屋歇一會兒,我去喊娘回來做飯。」

  吃過午飯,安德海上山打柴去了。二姑瞅著侄子不在場,便向大哥、大嫂提出接侄子到馬家莊過幾天。

  「這孩子的心是歪在進京上了,既然已經割了,由他去吧,也許能混出個人樣來。」

  二姑輕輕地歎息著,勸慰哥嫂二人。事已至此,安邦太夫妻也只能認命,又講述了一番,自從兒子自閹,湯二掌櫃的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那一畝地契也還了。二姑說道:「老天爺安排這孩子這個命,咱們也拗不過。看來,這孩子也給家裡掙了點回來,總算沒白養他。我是在想,既然要進京當公公,咱們儘量給他鋪一條通順的路,我們莊的馬二爺,在宮裡當了50年的太監,現在老了,回來蓋了房,置了地,享清福了。四年前,德海見過這位二爺,他們還有過往來,不如我把德海接過去,讓二爺給他指指路。」

  安邦太夫妻一想也是這個理,便同意讓兒去到馬家莊過幾天。安德海一看爹娘雖口頭不承認自己的自閹是對的,但行動上已經默認了,他心裡非常高興,便跟著二站到了馬家莊。馬家莊「盛產」太監,大大小小,前前後後有十來個太監,所以,對安德海並沒有太多的議論。每天上午,安德海都去拜訪馬二爺。馬二爺比四年前老多了,眼也花了,背也駝了,說話也變得口齒不清,喝起茶來,那茶水順著嘴角直往下流。安德海心裡暗自傷感,人老可憐呀,想當初,這二爺也體面過,風光過,聽說他十年前剛一回家時,手頭寬綽些,家裡人來人往,稱「二哥」的。稱「二爺」的、稱「二叔」的,絡繹不斷,現在是「門前冷落鞍馬稀」,看來人不誘人,錢誘人。等我以後混出個人樣來,這金銀呀,誰都不給,自己要好好地享受一番,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

  「二爺早,德海來看您來了。」

  二爺摸著安德海的頭,一陣讚歎:「長高了,長大了,你比我強,你以後肯定會比我強。」

  二爺陸陸續續給安德海講述了有關進京人宮的一些事宜,交代他應該注意些什麼,這爺倆一談就是大半天。二爺已老態龍鍾,行動遲緩,但有時還是忍不住給安德海做些示範動作,安德海倍受感動,發誓一定不辜負二爺的殷切期望,更重要的是不能枉為閹人,要閹得值得,讓人們翹首以望,給爹娘爭個臉面。

  「孩子,這進京人宮,也不都一定混出個名堂來,我當年是被逼當公公,混成什麼樣都無所謂,而你不同,你是自閹的,鄉鄰鄉間無人不曉你的心願,你一定要混好,不然,你無臉回家,你的爹娘也沒有光彩。」

  二爺的這些肺腑之言正說到了安德海的心坎裡去了,他覺得二爺真是自己的知心人,比爹娘見得多,見識也深多了。他為自己有這麼一位知心的長輩而感到慶倖。安德海的一雙眼睛睜得老大,聆聽二爺的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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