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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儘管我們制定了各種計劃,做了各種準備以應付可能的進攻,但總的情形仍然是極端危險的,白宮可以輕面易舉地被攻下。兩個響成一片、火焰沖天的火箭簡就可以把一樓炸得乾乾淨淨。然後趁著滾滾的濃煙,專業小分隊不費力便可以爬上我們這個樓層,更何況可以用直升機從上面進行助攻。

  類似的作戰行動已經被研究得十分透徹。

  甚至還有關於此類作戰的專業教科書。只有唯一的一樣東西是教科書裡沒有寫過隻言片語的——那就是白宮大樓前的人們。從心理上講這是一個巨大的難題,因為在作戰時應當把這些人,這些一大堆活生生的人碾死或擊斃。

  * * *

  正如我已經說過的,我一直有一種感覺,似乎有某種神奇的東西始終在幫助我們。

  儘管這一切說起來也非常簡單,一方面是殺人的武器,由於它威力無窮、手段種種而被認為不可戰勝。但要知道一切最終取決於人。然而,人們要麼像坦克上的軍官一樣一無所知。要麼各自為政,要麼拒絕執行命令。而另一方面,我們這一方面情況恰恰相反——人們在最需要的一刻趕到了需要的地點。這不知是出於天賦的本能,還是因為受到某種動力的鼓舞……

  眾所周知,有一個由數人組成的狙擊手分隊本應在掩護下對我們採取行動。可這個狙擊手分隊恰恰被我們的一位狙擊手發現了,因為最高蘇維埃安全警察衛隊各種口徑的槍炮當中發現了一支帶光學瞄準器的狙擊手步槍。

  正是這位狙擊手準確無誤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他爬上樓頂,仔細觀察了鄰近的制高點並發現了敵人。在戰爭時期狙擊手們之間曾有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如果他們同時發現並瞄準對方,他們往往會和平地走開。

  我想,這一次這個規定也起了作用。

  但最主要的一點是,這是一個通知我們有危險的信號,它來自緊靠巴甫利克·莫羅佐夫兒童公園後面的居民樓樓頂。有人在監視我們,也有人從緊挨著美國大使館旁邊的「世界」飯店的樓頂上監視我們。

  因此,我們沒有再靠近窗戶,我從陽臺上對白宮保衛者們的演講也被轉移到大樓的另一面。我們還討論過抓獲這個狙擊者小分隊的各種方案。但大樓內的軍人們說。第一個狙擊手均由一個克格勃小分隊保護。這意味著在大樓的入口處短兵相接、炸彈橫飛,意昧著城內短兵相接戰鬥的直接升級。我們決定不去冒這個險。

  狙擊手們明白他們已經被發現。於是,正如我們所預料的一樣,他們在夜間停止了工作。很快他們便撤離了監視點。政變分子們決定把寶押到直接襲擊上。

  * * *

  大概,亞歷山大·科爾紮科夫指揮的人數不多的總統衛隊的任務簡單明確。

  幾乎所有呆在白宮裡面的人都明白,按常理應當攻打白宮。攻打白宮對這些可詛咒的叛亂分子們實在是勢在必行……

  因此,衛隊決定援救總統。

  我知道科爾紮科夫正設想一個又一個方案並對其逐一進行演練,以便找出最可靠的援救方案。我還知道,如果任由衛隊決定,他會讓我離開白宮,將我帶走藏在地下過道裡,我將乘坐木筏,然後坐著飛行氣球迅速地飛上天空,等等等等。自然,我當時沒有過問這些無數的計劃,關於它們,我是事後很久才知道的,但從科爾紮科夫剛毅、興奮的臉上可以看出,他一定又想出了什麼新招。例如,我瞭解到他從塔甘卡劇院的化裝室裡定購了鬍鬚、假髮……可以想像,我這副化裝的尊容一定可笑極了。

  * * *

  還有這樣一個奇怪的巧合:傑出的俄羅斯音樂家、大提琴家羅斯特洛波維奇曾兩次在最危急、最緊要的時刻來到俄羅斯——儘管他生活在美國,而且經常周遊世界。

  第一次是在1991年8月叛亂時。

  第二次是在1993年9月底至10月初。

  對我來說,與他的兩度會面有著某種象徵的意義。

  這不僅僅是插曲,而且是心靈的里程碑。

  我知道,在8月那些日子裡,白宮下面聚集著幾乎「整個莫斯科」即莫斯科最積極、最顯赫、最活躍的一部分人,其中有演員、畫家、作家、音樂家。

  但羅斯特洛波維奇是一個有特殊能力的人物。

  我突然感悟到,古老的俄羅斯、偉大的俄羅斯在保佑著我,一種崇高的、至高無上的藝術在保佑著我。

  ……白宮的樓內樓外,許多人的神經已經受不住了。而有些人在此種情形下不知怎麼行動,或者說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歇斯底里的病患者,更有相當多的酒鬼。後來當我們走下倉庫時,一位知名的民主派人士也喝得醉醺醺的,這給我們留下了沉重的印象。一般來說,任何聚集的人群都能引起各有利弊的結果。我們試圖對人群加以控制,然而並非一切都能被我們所左右。我明白這一點,於是,每一分鐘等待都像100普特重的稱砣壓到了我的心上。

  就在這時,羅斯特洛波維奇來了。於是一切都有條不紊起來。一切雞毛蒜皮的瑣事都銷聲匿跡,那種令人完全疏遠的壓抑的氣氛悄然消逝。無疑,這是一個採取了勇敢的乖慶之舉的偉人。他要求要一支衝鋒槍,人們也借給了他一段時間,儘管當時每一支槍都非常寶貴。

  還有另一個與羅斯特洛波維奇有關的插曲。

  那就是紅場上的音樂會。寒風吹動著燕尾服的後襟,音樂家們的手凍僵了,手指也凍得發紫——但他們不停地演奏著,為我們大家演奏著。

  如果說姆斯季斯拉夫·列奧波多維奇在8月事件中曾用自己的心靈的激情為俄羅斯的民主祝福的話,那麼1993年9月底他仿佛是用自己美妙的音樂向人們說——準備迎接偉大的考驗吧,上帝會幫助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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