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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事件的經過

  1991年8月19日

  俄羅斯總統號召莫斯科市民不要服從自封的緊急狀態委員會的決定,去奮起保衛俄羅斯聯邦議會大廈。

  總統的座機從福羅斯飛抵弗努科沃機場。機上有戈爾巴喬夫的私人保鏢以及私人秘書兼速記員,同時還運來了總統的通訊設備。

  電視臺第一頻道的《時代》節目中出入意料地播放了來自白宮街壘的真實報導。

  塔曼師葉甫多基莫夫少校指揮的坦克排倒向了白宮保衛者的一邊。

  阿爾巴特大街的國防部大樓附近、蘇波夫斯基廣場上、在舉行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成員記者招待會的外交部新聞中心大樓旁邊、商爾基大街、《消息報》報社附近、幾家員大的中央報紙編輯部所在的《真理報》大街上都停著坦克。

  * * *

  「今天,我想在此聲明,國家緊急狀態委員會完全清楚地意識到國家正經受的這場深刻的危機。它將擔負起對祖國命運的責任並充滿信心採取重大措施以最快的速度使國家和社會擺脫危機……女士們,先生們,由於戈爾巴喬夫總統在最近6年的執政期內辛勤地工作……身體也自然而然地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損害。我希望我的朋友戈爾巴喬夫總統將返回自己崗位,我們將一起工作。」

  在人們期待已久的記者招待會上,我國和外國記者們直言不諱地提問:所有這一切是不是軍事政變?人們可清楚地看到亞納耶夫和其他人的手在發抖,他們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當記者們提出戈爾巴喬夫健康問題的時候。他們閃爍其詞地避而不答,拙劣地編造了一通夢囈般的謊言。這次記者招待會徹底失敗了。

  情況又一次表明,緊急狀態委員會中沒有領袖。帕夫洛夫躺倒了。看來他是用大劑量酒精加深了自己的生理危機;克留奇科夫沒有參加記者招待會;至於亞納耶夫,事實己證明人們對其自信心的期望是徒勞曲。副總統的一舉一動愚蠢至極。在無言以對的時候,人們的舉動怎麼可能不愚蠢呢?關於戈爾巴喬夫的健康狀況沒有一句實話!對於國家不久的前途沒有任何令人信服的解釋。這次叛亂的公開的、表面上合法的、「溫和的」和「乎緩的」特點暴露出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們不能向人民開誠佈公。他們這幫官僚分子顯然不配做政治領袖,不善於詞令,不會採取某種確切的、明瞭的行動。

  弧光燈照在他們似乎連成一片的、令人生厭的臘黃色臉上。看了這場記者招待會的人都有一種在世人面前丟人現眼的感覺。亞納耶夫竭力裝出「堅定」也無濟於事,帶著這種堅定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一個國家和世界走向毀滅,因為他的這種堅定就是蒙著眼睛拼命前行。

  他們終於氣憤和沮喪地分手了,以便在各自的辦公室裡審視形勢,考慮對策。

  於是,他們按照俄羅斯人的傳統習慣把重要的決斷推遲到第二天早晨。

  黑暗中的人們 夜同的會晤

  8月19日晚上,部長會議主席伊萬·斯捷潘諾維奇·西拉耶夫走進我在白宮的辦公室說:「鮑裡斯·尼古拉耶維奇,請原諒,我需要回家,今晚我想和家人在一起。」從他的眼神中我仿佛看出:「失敗是註定的,我已經老了,想最後看一眼妻子和孩子。」

  我的最初反應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我能預料當所有人悄然離去時我感到怯懦,也能期待絕大多數白宮衛士們所表現出的戰鬥到底的決心,可現在出現的是第三種現象。

  歸根結底,政治家不是日本武士,他們沒有寫血書、對天盟誓。我很理解伊萬·斯捷潘諾維奇,但這畢竟是一位領袖的臨陣退卻,它對留下來的人是一個沉重的精神打擊。因此,我儘量把這個細節解釋為一種必要的預防措施——必須有一名俄羅斯領導留在白宮大牆之外。此後,斯捷潘諾維奇進進出出,又幾度返回……

  我走近窗子,定睛地看了看一群大概是鮑曼學院的大學生。他們共100人左右,互相很依在篝火旁取暖。加里寧大街上的窗口在黑暗中閃著寧靜的光芒,走廓內的嘈雜聲終於停息下來。我一生中最難熬的一天已經過去,儘管等著我的依然是一個難以煎熬的夜晚。

  西拉耶夫走後,我特別想見到自己的親人。

  我們彼此相距很近。我知道妻子隨時都可能打來電話。從這個令我越來越難以忍受的夜晚的某個地方打來電話。

  透過窗簾的縫隙(窗戶用金屬百葉窗遮閉著)或以看見一圈激動喧嘩的人群,還有成堆的坦克,裝甲運兵車幾乎車輪挨著車輪地圍成一小圈停在大街上。再就是像其他幾個師一樣在事先調到莫斯科的空降部隊和圖技師。就在不久前,我曾經到過圖拉師。

  大樓頂上放置了防直升機的鐵棍,以防止載有戰鬥小組的軍用直升機在樓頂上降落。

  每個人都發了在遭到化學武器進攻時使用的防毒面具。我也試戴了一下,但防毒面具最多只能戴一個半小時,然後就會感到悶熱,而且戴著它行走很不方便。

  接待室成了一個用椅子、桌子和保險櫃築成的街壘——在遭到進攻時可以堅持數分鐘。

  我的意志不但堅強,而且神經系統也很健康。當時身體有種感覺:如果不能休息哪怕半小時,明天就會犯錯誤,就會作出不正確的決定。那就是一種殊死的冒險。於是,我強迫自己睡了半小時,然後又一躍而起開始工作。

  我是這樣休息的:我的辦公室旁邊站著一位手持衝鋒槍的哨兵。而我這時實際上是呆在白宮大樓的另一例,一個只有兩三個人知道的不醒目的小房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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