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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曼甯主教希望聲明,上述的這位舞蹈演員將不會在聖馬可教堂講話,也不會在與教會組織及其宗教儀式有關的場合舉行專業性演出,主教願以此做為對那些抗議書的答覆。

  1923年1月23日星期六晚上,以及隨之而來的星期一晚上,伊莎多拉·鄧肯在紐約進行了她的最後兩場演出。由於報紙上攻擊性的宣傳把她搞得精疲力竭,於是,她在葉賽甯和忠實的女僕讓娜的陪伴下,于月底乘船啟程了。在即將離開碼頭之際,伊莎多拉再次向前來採訪的記者道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我的確不該對你們這些記者再說一句話。你們破壞我這次巡迴演出的願望得逞了,而我對此行卻寄予了莫大的希望,希望賺得足夠的錢送給我那些在莫斯科處於饑餓中的孩子們。我非但沒有帶錢回去,反而被迫向朋友們舉債。

  在我演出期間,你們的報紙不惜整版刊登有關我私生活的詳情細節。我吃的什麼,喝的什麼,同誰交往等諸如此類的事,但隻字未提我的藝術活動。實用主義是美國的一大禍害。這將是你們在美國見到我的最後一次,我寧願在俄國生活,啃黑麵包,喝伏特加,也不願住在這裡最豪華的旅館裡。你們對愛情、食品,甚至藝術一無所知。

  在俄國有自由,這兒的人們根本不懂得自由為何物。這裡有自由嗎?哼!因為我來這裡教導人們懂得真正的自由是什麼,你們的報刊就毀了我的巡迴演出。你們這些人不需要藝術。當我抵達這裡、將真正的藝術奉獻給人們時,他們將我拘留在埃利斯島上。在這個國家,如果有誰說出他的真心話,政府就會對他依法處理!

  假如我是做為一個籌借款項的外國金融家前來,我將會受到隆重的歡迎。由於我僅僅做為一位世界公認的藝術家前來這裡,反而將我看作一名危險分子被送到埃利斯島上。我並不是無政府主義者,也不是布爾什維克。我的丈夫和我都是革命者。所有的天才人物都配得上這一稱號,每一位藝術家如今必須成為一個在世界上有所創舉的人。

  那麼,再見了,美國!我將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伊莎多拉帶著剩餘的貸款抵達巴黎後,她和葉賽寧徑直到了克裡永旅館。豪華大街上的那所房子已租給一位美國婦女,租期六個月。至少得等一個月以後才有可能再住進去。

  重新回到巴黎,回到歐洲,葉賽甯簡直有些受不了。他恨不得立即將對美國的全部記憶都淹沒在酒中,或確切地說,淹沒在伏特加中。一天夜晚,他像個瘋子一樣沖進他在克裡永旅館的房間,打碎所有的鏡子,並損壞了房間內的木器。警察好不容易把他制服,送到附近的警察局。

  美國駐巴黎的報界抓住了這一難得的消息。但是,伊莎多拉忠誠地站出來保護她的丈夫。

  但是,克裡永旅館的管理者態度冷淡而又不失禮貌地對她說,他們不願接待她這位名聲遠揚的住客。

  於是,伊莎多拉和她的朋友佩克夫人又搬到了萊茵旅館。在那裡,靠幾位有影響的朋友們的幫助,他們設法從警察的手裡接回了這位狂暴雨不幸的詩人。

  葉賽寧一出警察局,伊莎多拉便設法避開那些糾纏不休的新聞記者,和丈夫一起到了凡爾賽,住在特裡亞農旅館。

  然而,嗅覺靈敏的美國新聞記者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被甩掉的,他們的報紙仍在繼續不失時機地報道伊莎多拉和她丈夫的活動。

  最終決定,葉賽寧最好返回俄國,而不要再去冒險遭到法國警方糾纏的危險。不管他做為一位詩人,還是做為一位公民,警察似乎都不願為這個狂暴的俄國人多加考慮。講一口勉強稱得上是俄語的女僕讓娜被派去陪送這位詩人的前一段旅程。伊莎多拉的那些友好而有影響的朋友替他們把證件辦妥後,他們便從法國進入德國。將詩人留給柏林他的同胞們以後,讓娜便回到她的女主人身邊。

  伊莎多拉回到豪華大街後,又開始展望未來。她想要演出,可是難以找到一位經紀人。她的秘書喬·米爾沃德和她的兄弟雷蒙德決定帶上樂隊在特羅卡德羅劇場為她安排兩場演出。由於沒有精心組織好,甚至伊莎多拉·鄧肯這一富有魅力的芳名也不足以使那個遐邇聞名的劇場滿座。而經伊莎多拉的請求,為在俄國挨餓的孩子們,他們提前支付了演出所應得的收入。所以,這兩場演出沒有給她帶來任何餘款,能使她再繼續演出。

  這期間的伊莎多拉,還有另一個故事。它撩開了帷幕的一角,展示出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和她的性格的一個側面。

  一天傍晚,她的一位老朋友杜吉到豪華大街拜訪了她。他在那兒見到伊莎多拉同從柏林回來的葉賽寧在一起。這位詩人看上去情緒極佳,每天坐在那裡讓他的朋友、著名的俄國畫家鮑裡斯·格裡戈裡耶夫給他畫像。當畫家在聚會後準備離去時,伊莎多拉邀請他留下來共進晚餐。

  「你也不要走,杜吉。我不知道拿什麼來招待你們,可能什麼也沒有。知道嗎,我欠了廚師600法郎。一周來,一直在由她提供我們的膳食,」伊莎多拉對他說。

  過了一會兒,女僕拿著一塊桌市走進來擺餐桌。若是在過去,哪怕是在她的僕人們的餐桌上看到那麼皺、那麼髒的桌布,伊莎多拉也會覺得丟人的。

  此時,門鈴響了。在連著餐室的小客廳裡,伊莎多拉與來人匆忙商量了一下之後,站在門口朝裡看了看,接著便請客人們原諒她出去一刻鐘。

  半小時以後,她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來了。秘書跟在她身後,也抱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還有酒和鮮花。那塊肮髒的桌布、發皺的餐巾和半瓶已走了味兒的啤酒通通從餐桌上拿走。重新鋪上了一塊剛從商店裡買來的漂亮的格子花布,與之配套的餐巾放在各自的席位前。麝香石竹花插進花瓶裡,擺在餐桌中央。這時,從廚房裡端出了晚餐開始的頭一道菜——牛肉清湯。

  接著,其他的包被打開,放在盤子上。是一隻特大龍蝦、兩隻大烤蟹、色拉和剛上市的草莓。還有配了一些蔬菜的淡而無味的白煮牛肉。這些東西與牛肉清湯加在一塊兒,就是這頓晚餐的全部萊肴了。為了吃掉這麼多美味,還買了四瓶散裝香檳酒。伊莎多拉說,這種散裝香檳酒往往喝起來味道也很好,儘管它的價格只是名牌香檳酒價格的十分之一。

  在晚餐進行過程中,伊莎多拉做了解釋。那天整個一下午,秘書都在外面弄錢,並設法從她的一個債務人那裡提取了約300法郎,這僅為所欠金額的一個微薄數目。當伊莎多拉恰好在晚餐前接到這筆錢時,又想起她已邀請了格裡戈裡耶夫和杜吉兩位客人留下來用晚餐,可是,那時根本沒有條件達到她以往請客的標準。於是她馬上出去叫了一輛出租車,用秘書剛交給她的這點錢去購買了一塊新桌布、半打餐巾、麝香石竹花、龍蝦與蟹,草莓和酒等。若不是她身上只剩下幾個法郎要付回家的出租車費,她還要去買一隻烤全鴨或斯特拉斯堡的油煎鵝肝餡餅。

  正當用餐期間,她的兄弟雷蒙德進來了。他以一種近乎清教徒似的不滿情緒注視著面帶笑容的就餐者。伊莎多拉拿起龍蝦爪遞給他。

  「我不吃肉,」他簡慢地說。

  「可這不是肉啊,雷蒙德。這是水果。泥塘裡的水果!泥塘裡的水果!」她一邊重複這句話。一邊笑著觀察她兄弟臉上呈現出的那不可思議的神情。

  5月27日,在特羅卡德羅劇場舉行了首場演出之後,伊莎多拉接待了幾位摯友——一小批藝術家和詩人。

  葉賽甯發現這些客人不合他的心意,便上樓回自己的房間去了。後來,當有人彈奏貝多芬的奏鳴曲時,他怒容滿面,滿頭金髮蓬亂著奔了進來,用俄語吼道:「一幫得意忘形的傢伙,行屍走肉,一群懶漢邋遢鬼,你們把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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