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一〇


  伊莎多拉整天在自己的工作室裡練功。到了黃昏時分,不是詩人安斯利來給她朗誦,就是畫家查爾斯帶她外出,或者看她跳舞。他們兩人總是設法不一起到來,因為相互之間已經有了醋意。詩人說他真不懂她怎麼會跟那個老頭消磨這麼多的時間;畫家則說他真不能理解一個聰明的姑娘怎麼能跟那麼個頑童相處。然而伊莎多拉在他們的友誼中都感到非常快樂,實在說不出更喜愛跟哪一個在一起。不過,星期天她總是給哈萊留著,兩人一同在他的工作室裡吃午飯,嘗嘗來自斯特拉斯堡的鵝肝,喝點雪利酒和他自己煮的咖啡。

  一天,他允許伊莎多拉穿上瑪麗·安德森的舞服,擺出各種姿勢,給她畫了許多張素描。

  冬天就這樣過去了。

  雖然經常入不敷出,但這個時期他們的生活還比較安定。然而雷蒙德不滿足于這種寧靜的氣氛,離開倫敦到巴黎去了,倫敦只剩下了鄧肯夫人和伊莎多拉母女二人。到了春天,他接二連三拍電報,催促她們去巴黎。於是,伊莎多拉和母親收拾了行裝,登上了橫渡英吉利海峽的渡輪。

  離開大霧迷蒙的倫敦,到達瑟堡,正是明媚春天的早晨。在她們看來,法國就像一座大花園。從瑟堡到巴黎的路上,她們一直把頭探出三等車廂的窗口,向外眺望。

  雷蒙德在車站上迎接她們。他留著披到耳邊的長髮,穿著一件翻領上衣,系著飄垂的領帶。她們對他改變的裝束有些看不慣,他解釋說這是他所居住的「拉丁區」裡的時髦服裝。

  他領她們到他的住所,碰到一個女店員正從他那裡跑下樓來。他拿出一瓶據他說價值三十生丁的紅葡萄酒來款待母親和妹妹。

  喝完了酒,他們出去找工作室。雷蒙德會說幾句法國話,他們便一路喊著:「尋求工作間」。但他們不知道他們用的「工作間」一詞在法語裡還可以指「任何一種工場」。黃昏時分,他們終於在一個院子裡找到了一間工作室,租金特別便宜,每個月才五十法郎,還備有家具。他們喜出望外,立即預付了一個月的房租。

  他們不知道為什麼房租會這樣低廉,然而到了晚上就明白了。正當他們安靜下來想要休息時,一陣可怕的震動搖撼著整個工作室,一切東西似乎一會兒躍向半空,一會兒又掉到地上。這樣的震動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雷蒙德下樓去察看,才發現樓下原來是一家夜間印刷廠,奧妙就在這裡。

  一家人感到相當掃興,但對他們來說,五十法郎可是個大數目,因而伊莎多拉提議把這種噪音當作大海的波濤聲,就算是置身于海濱吧。這裡的看門人供應伙食,午飯每人二十五生丁,晚飯連酒在內每人一個法郎。

  雷蒙德同那個女店員斷絕了關係,專心照料母親和妹妹。剛到巴黎,伊莎多拉什麼都覺得新奇。她每天早晨五點鐘起床,到盧森堡花園裡去練舞,然後在巴黎到處逛,一走就是好幾英里路,並且在盧浮宮裡一泡就是好幾個小時。他們在希臘花瓶陳列室裡待的時間太長,以致管理員對他們起了疑心。伊莎多拉用手勢告訴他,自己到巴黎來只是為了跳舞。管理員斷定他們是無害的怪人,也就隨他們便了。他們一小時又一小時地坐在打蠟地板上,滑行著去瞧底層的架子,或者踮著腳尖喊道:「瞧,這裡是酒神狄俄尼索斯!」「到這兒來吧,這兒有美狄亞殺子的場面!」

  他們天天到盧浮宮去,直到關門的時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雖然沒有錢,在巴黎又沒有朋友,好在他們一無所求,盧浮宮就是他們的樂園。伊莎多拉穿著白色外衣,戴著一頂自由帽;雷蒙德戴著大黑帽,穿著翻領上衣,飄垂著領帶,看到過他們的人後來告訴伊莎多拉說,他們這樣年輕,卻又這樣沉迷在希臘花瓶中,活像兩個大傻瓜。當他們吃完雲豆和色拉,喝過紅葡萄酒後,又快樂得像神仙一般了。

  雷蒙德擅長鉛筆畫,不多幾個月就把盧浮宮裡的希臘花瓶都臨摹完了。但後來人們把雷蒙德所畫的伊莎多拉的裸體跳舞像誤認為是希臘花瓶上的圖案。

  除了盧浮宮以外,他們還到過克呂尼博物館、卡納瓦萊博物館、巴黎聖母院以及巴黎其他的博物館。此外,伊莎多拉對歌劇院前面的群像和凱旋門上的浮雕也特別入迷。每經過一處歷史文物,她無不佇主觀賞。得見這些曾經夢寐以求的燦爛文化,使這位年輕的美國人的心靈無比興奮,歡欣不已。

  春去夏來,1900年規模宏大的博覽會開幕了。

  一天早晨,查爾斯·哈萊忽然出現在他們的工作室。伊莎多拉非常高興,而雷蒙德卻深感不悅。哈萊是特地來參觀博覽會的,此後他就經常跟伊莎多拉作伴,他是個聰明而有魅力的嚮導。他們整天穿越各種建築物漫遊,晚上就在埃菲爾鐵塔那裡進餐。他非常和藹可親,當伊莎多拉累了的時候,就讓她坐上輪椅,他推著她走。伊莎多拉時常感到懈怠,因為博覽會裡的藝術品根本不能跟盧浮宮裡的藝術品相比。不過她還是很快樂,因為她愛巴黎,也愛查爾斯·哈萊。

  每逢星期天,他們就坐火車到鄉下去,在凡爾賽花園或聖日爾曼森林裡漫步。她在森林裡跳舞給他看,他為她畫速寫。

  1900年的博覽會給伊莎多拉留下的一個深刻印象,就是偉大的日本悲劇舞蹈家貞八重子的舞蹈。接連好幾夜,她和哈萊為這位偉大悲劇演員高超的舞蹈藝術所傾倒。

  另一個甚至比這更深刻的終生難忘的印象,就是羅丹館。在那裡,偉大的雕塑家羅丹的全部雕塑作品首次公開展出。伊莎多拉初次踏進這個展覽館,站在這位偉大藝術家的傑作面前,崇敬之情不覺油然而生。那時她對羅丹還沒有什麼認識,但感到自己置身於一個新的世界。每次去參觀,聽到有些庸俗的觀眾說:「這個塑像的腦袋到哪裡去了?」或者「他的胳膊呢?」她便憤然回頭大聲呵斥:「這也不懂?!這不是人體,這是藝術,不過是一種象徵,對於人生理想的一種設想。」

  秋天來了,博覽會也將閉幕。查爾斯·哈萊不得不回到倫敦去,臨行前把伊莎多拉介紹給他的侄子夏爾·努夫拉。「我把伊莎多拉托給你照顧,」他說。

  努夫拉是個二十五歲左右的青年,對生活多少有些厭倦。但托他照顧的天真爛漫的美國姑娘頗使他入迷。他開始幫伊莎多拉在法國藝術教育方面補課,給她講述了許多關於哥特式建築的知識,還使她懂得了鑒賞路易十三、十四、十五、十六時代的藝術。

  這時,他們已經離開了原來的工作室,用僅有的一點積蓄,在維利埃大街租了一間寬敞的工作室。

  在這間工作室裡,鄧肯夫人重振旗鼓,像孩子們童年時代一樣,接連幾小時地演奏肖邦、舒曼和貝多芬的樂曲。工作室不帶臥室,也沒有浴室。他們也沒有床,晚上把床墊放在竹木箱上,在上面睡覺。

  努夫拉成了鄧肯家的常客。有一天,他帶著兩個好朋友來到工作室:一個是漂亮的小夥子,叫雅克·博尼;另一個是青年文人,叫安德烈·博尼埃。努夫拉特別以有伊莎多拉這樣的朋友為榮,欣然把她當作美國的一個稀世之寶介紹給他的朋友們。

  伊莎多拉為他們跳了舞。當時她正在研究肖邦的序曲、圓舞曲和瑪祖卡舞曲。鄧肯夫人那天彈得好極了,就像男人那樣堅定有力,並且富有感情,對作品理解深刻。她為伊莎多拉伴奏了好幾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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