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伊莎多拉·鄧肯 | 上頁 下頁


  伊莎多拉聽到樓上響著腳步聲,一個尖銳而清脆的聲音說道:「姑娘們,守秩序,守秩序!」原來房子是一所女子學校。這時走進來一個女人,矮矮的頂多四英尺。

  伊莎多拉非常激動,既駭異又嫉妒,儘管米羅斯基已經不幸亡故。

  米羅斯基夫人不僅矮小,而且消瘦不堪。可灰色的雙眼卻炯炯有神,灰色的頭髮稀稀拉拉,一張小白臉上兩片薄嘴唇緊閉,顯得格外蒼白。

  她的歡迎是不大熱情的。伊莎多拉試圖說明自己是什麼人。

  「知道,知道,」她說,「你就是伊莎多拉。伊凡在他的信上多次提到過你。」

  「我很抱歉,」伊莎多拉結結巴巴地說,「他從來沒有對我說起過你。」

  「那就對了,」她說。「他不會的。不過我當時真該到他那邊去,可惜現在他死了。」

  米羅斯基太太說這些話時帶著一種悲涼聲調,惹得伊莎多拉哭了起來。接著,米羅斯基太太也哭了。這樣一來,她們仿佛成了老朋友。

  她帶伊莎多拉上樓到她的房間裡去,牆上掛滿了伊凡·米羅斯基的相片。這裡有他年輕時的相片——一張非常漂亮而又剛健有力的臉,還有一張他當兵穿軍裝的相片——四周圍上了黑紗。她對伊莎多拉談起他們的生活經歷,他怎樣到美國去找出路,只因為沒有足夠的旅費,他倆沒能夠一塊去。

  「我真該跟他在一起啊!」米羅斯基太太說。「他時常來信說,不久就要有錢了,那你就可以來了。」

  可是若干年過去了,她還是女子學校的教員,頭髮也熬白了,而伊凡始終沒有把去美國的錢匯給她。

  伊莎多拉拿這位有耐心的瘦小婦人的命運跟自己的闖蕩生涯相比,實在不能理解:既然她是米羅斯基的妻子,她又想去,怎麼不到他那兒去呢?即使坐底艙去也行啊!伊莎多拉始終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人想做什麼,卻不可以去做!因為她自己是決不延宕自己想做的事的。這雖然常給她帶來災禍,不過至少她的自行其事同樣給她帶來了很多樂趣。伊莎多拉想,這位可憐的、極有耐心的瘦小女子,怎能年復一年地等著一個男人——還是她的丈夫——來叫她去呢?

  伊莎多拉坐在房裡,四周盡是伊凡的相片。米羅斯基太太緊緊地握著她的雙手,談著伊凡以前的事情,不知不覺天已黑了。

  米羅斯基太太要伊莎多拉以後還去看她,而伊莎多拉則請她一定來看她們。米羅斯基太太說她一點空閒也沒有,因為必須從早到晚教書,批改姑娘們的作業本。

  伊莎多拉已經把馬車打發走了,所以只得坐在公共馬車的頂篷上回家。一路上她都在為伊凡·米羅斯基和他那瘦小可憐的妻子的命運而哭泣,但同時她有一種認為自己堅強有力的奇特優越感,有一種對失敗者和終身等待著的人們的蔑視。

  以前她一直與米羅斯基的相片和信件一起睡覺,但從那天起,她就把它們放到箱子裡一個密封著的封套裡去了。

  當他們在切爾西的工作室第一個月租期滿了後,天氣已經很熱了。他們就在肯辛頓另外租了一間有家具的工作室。在那裡,伊莎多拉有了一架鋼琴和較大的工作空間。可是一下子到了7月底,倫敦的社交季節結束了,而他們在旺季裡卻沒有攢下幾個錢。他們在肯辛頓博物館和大英博物館的圖書室裡度過了整個8月份,時常在圖書館關門之後,徒步走回肯辛頓的工作室。

  一天傍晚,米羅斯基太太來了,請伊莎多拉去吃晚飯。伊莎多拉十分驚異,而米羅斯基太太也非常激動。上一次伊莎多拉去她家作客,對米羅斯基太太來說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吃飯時,她還開了一瓶勃艮第葡萄酒。米羅斯基太太老是要伊莎多拉告訴她伊凡在芝加哥時是怎麼個樣子,說過些什麼話。伊莎多拉當時告訴她伊凡多麼喜愛在樹林裡採集野菊花,說有一天她看到陽光照在他的紅頭髮上,他懷裡挾著一大抱野菊花,還說她時常把他跟這種花聯想在一起。聽了這些,米羅斯基太太哭了,伊莎多拉也流下了眼淚。她們接著又喝了一瓶勃艮第葡萄酒,兩個人完全沉醉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最後米羅斯基太太告辭回去了。

  轉眼就是9月。伊麗莎白決定回美國去掙些錢。因為她同從前在紐約的學生的母親們通信,其中的一位寄給她一張支票,足以支付她回去的船費。

  「如果我掙了錢,就可以寄些給你們。不久伊莎多拉一定能夠又有名又有錢,那我馬上就可以回來跟你們團聚了,」她對大家說。

  伊莎多拉上街,在百貨店裡給她買了一件暖和的旅行外套,最後家人送她上了郵船。剩下的三個人回到家裡,以後幾天都跟掉了魂似的。

  快樂溫雅的伊麗莎白走了,而寒冷陰鬱的10月逼近了。他們初次嘗到了倫敦大霧的滋味,天天喝廉價的羹湯也許已使他們患了貧血症。連大英博物館也失去了它的魅力,有好些日子他們甚至沒有勇氣出門。裹著毛毯,坐在工作室裡,用一塊塊紙板在臨時湊合的棋盤上下跳棋。

  實際上,有時候早上他們都失去了起床的勇氣,整天躺在床上。

  最後,他們收到了伊麗莎白寄來的信和匯款單。她已經到達紐約,寓居在第五大街的白金漢旅館,開辦了一所舞蹈學校,日子過得不壞。

  這個消息使他們振作起來。這時恰巧工作室的租期滿了,於是他們就在肯辛頓廣場租了一所帶家具的小房子。這樣,她們去廣場的花園就方便了。

  一個晚秋之夜,伊莎多拉和雷蒙德正在花園裡跳舞,一個頭戴大黑帽、豔麗迷人的婦人走過來,問道:「你們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不是從哪兒鑽出來的,」伊莎多拉回答道,「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好吧,」她說,「不管是鑽出來的,還是掉下來的,你們非常惹人喜愛。你們願意到我家裡去玩玩嗎?」

  她的家就在附近,他們跟她到了那裡。房間裡懸掛著伯恩·瓊斯、羅塞蒂、威廉·莫裡斯等著名畫家給她畫的十分逼真的肖像。

  她就是帕特裡克·坎貝爾夫人。她坐在鋼琴旁為他們兄妹演奏,唱古老的英國歌曲,接著背誦詩歌給他們聽。最後,伊莎多拉跳起舞給她看。坎貝爾夫人美麗非凡,一頭濃厚的黑髮,一雙又大又黑的眼睛,膚色嬌嫩,還有女神般的美妙歌喉。

  兄妹兩人完全被她迷住了。這次跟她相會,終於把他們從憂鬱和沮喪的狀態中解救了出來,成為他們否極泰來的轉折。

  坎貝爾夫人對伊莎多拉的舞蹈十分欣賞,寫了封信把她介紹給喬治·溫德姆夫人。

  溫德姆夫人極其熱誠地接待了伊莎多拉,而伊莎多拉生平第一次在爐火前品嘗英國式的午茶。

  坐在爐火前確實不錯,有麵包和黃油三明治吃,有沏得很釅的茶喝。外邊是一片黃澄澄的大霧,屋裡是悠閒的清談,這一切使倫敦變得十分誘人。如果說伊莎多拉過去已被倫敦吸引,那此刻她已熱切地愛上了它。屋子裡有一種迷人的氣氛:寧靜、舒適、高雅和安閒。伊莎多拉感到如魚得水,那美妙的藏書室也引起她極大的興趣。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