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卡特琳娜二世(13)

一三

　　§第七節　臥薪嚐膽穩住陣腳

　　然而，她已經沒有退路，就像走在鋼索上，只能靜下心來，穩住腳步，拿好平衡器，一門心思走向前方的目標，任何畏懼、猶疑、患得患失只能消蝕鬥志，而停步不前或退回起點就等於跌入萬丈深淵。道理雖然清楚明白，但面對險惡的環境，面對暴戾恣睢的伊麗莎白女皇，年僅17歲的葉卡特琳娜縱然使盡渾身解數，弄得精疲力盡痛苦萬狀，對前程也還是不敢樂觀。她後來寫道：「誰遭受到我這樣的處境都會受不了，縱使他們不會變成瘋子，也得鬱悒而死。」她慢慢明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斯人從肉體到精神將要付出多麼沉重的代價。

　　為了繼續走向遙遠前方的目標，葉卡特琳娜克服了惶恐孤獨靜下了心來，謹言慎行不授人以柄穩住了腳步，但在搖晃的鋼索上向前邁動靠什麼作平衡呢？

　　靠忍耐，練就丹田之氣；靠讀書，積累知識提高境界；靠交友，扶植黨羽寄託感情。

　　面對靈肉發育不全的丈夫，她懷著同情聽他扯淡陪他玩遊戲。「他常常一來就是幾小時，我真煩透了，而且真累人。他從不坐著談話，這樣，你得跟在他後邊走來走去他走得快，步子也大。跟著他，簡直是活受罪，而且你還得聽他講那些雜亂無章的戰鬥故事。他喜歡講這些勞什子，而且講起來津津有味，沒完沒了」。彼得大公年已18，對愛情可以無動於衷，但對兒童遊戲則欣喜異常。他最愛玩的是木偶兵、玩具炮和小型地堡。

　　白天，他將玩具統統藏在床底下；晚飯後，夫婦上床，侍從把門關好，遊戲開始。大公披衣照例坐在床上運籌帷幄，指揮他的木偶兵們攻城略地，婚後迄今仍保持童貞的大公夫人則穿著晨衣，笑容可掬地坐在一旁助興觀戰。她很難接受這種現實，那套木偶兵玩具竟然比她更能誘惑自己的丈夫。可是表面上，她從不表露出不滿不安情緒。儘管遭受麻木丈夫的冷落，她也以理智控制自己，以免對自己的魅力失去信心。她經常以自我肯定方式鼓勵自己：「我眼看著自己一天天出落得標誌起來。我纖腰嫋娜、亭亭玉立。我只是稍欠豐腴，略嫌消瘦。我喜歡不施粉黛，我的頭髮是棕色的，濃密動人。」她在《回憶錄》中以那西施主義者的口吻顧影自憐地寫道。

　　還是在什切青的日子裡，家庭教師就已經培養起她的讀書興趣。為了尋找安慰和教益，她如今更加如饑似渴地從書本中吸收養料。先是閱讀小說，拉卡爾普雷內德、斯居代裡小姐的，于爾費·奧諾雷的《阿斯特雷》和德馬雷的《克洛維》。很快，這類小說她嫌太平淡也太理想化。於是轉而讀布朗托姆的作品，覺得他的作品雖文筆輕浮卻還引人入勝。她最愛讀的是賽維涅夫人的《通訊錄》。她驚異于作者辛辣的文筆能把細緻的觀察與機智的諷刺，優雅的抒情與深刻見解結合為一個有機整體。這本書，陪伴了葉卡特琳娜的一生，成為她案頭必備的書，也是她此後論事屬文的最高楷模。

　　她還以驚人的速度每週一冊地讀完了普·巴塞的《德國通史》和普·佩雷費克思的《亨利大帝傳》。她認為亨利四世品格高尚，發願一旦君臨俄羅斯一定效法享利四世的為人為政。不過，這一天能到來嗎？她樂觀的腦海裡掠過一絲陰雲。她偶然拜讀了伏爾泰的作品，立刻如醉如癡。百科全書派的先軀培爾的四大冊辭典較充分地滿足了她那乾燥海綿一般的求知欲。她繼續讀。《編年史》這部塔西佗的名著「在我的頭腦裡引起了奇特的變革」。而伏爾泰的《論各國的習俗和思想》、孟德思鳩的《法意》則使她接觸到自由主義，覺得個人權力過分集中實在是社會進步的一大禍害。伏爾泰通過書本的媒介從遙遠的法蘭西教導她，為政者處理國事要重理性，不能單憑個人好惡。塔西佗為她撥開重重歷史迷霧向她昭示了這樣一條亙古不變的真理，即對待歷史事件要像旁觀者一樣去冷靜客觀地加以分析。冷靜、客觀、理性、積善行，這些自由主義理念真的能適用於俄羅斯這個有著根深蒂固專制傳統的野蠻國家嗎？解決這問題之前還是先設法瞭解國情。於是她讀了「所有能弄到手的俄羅斯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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