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卡特琳娜大帝(10)

一〇

　　有一段時間，彼得迷上了養狗。因女皇禁止養狗，彼得只好把狗關在自己和葉卡特琳娜的房子裡。他們便整天與十幾條狗為伴。白天，彼得總是用皮鞭和木棍把狗打得亂叫，因為他們沒有木偶兵聽話，不服從指揮。不過，木偶兵是不出聲的，而狗挨打的時候會發出尖叫聲，這使膽怯的從來沒有打過人的彼得感受到了虐待生命的快慰，也使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對另外一些生命擁有無限權力的快意。葉卡特琳娜白天要耳聞目睹彼得的殘暴行為，還常常為狗求情；晚上，她又不得不在臭氣熏天的環境裡與狗同眠。如果彼得一時興起，胡亂拉起琴來，葉卡特琳娜還得忍受刺耳的噪聲。人們總是弄不明白，葉卡特琳娜何以忍受異國他鄉的無比孤獨，失敗婚姻給她帶來的巨大痛苦，反對派無處不在的攻擊以及愚鈍丈夫給她帶來的煩惱。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她堅持下去，適應環境，以平靜心對待一切不幸，最終走向權力的頂峰呢？這大概應驗了中國的一句古語：豪傑之士，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也。

　　5.騎馬、讀書成了葉卡特琳娜戰勝孤獨的忠實夥伴

　　正值青春年少的葉卡特琳娜，如果精神上無所寄託的話，再怎麼有忍耐力，恐怕在這巨大的壓力下也會劍毀刀銷。夏天，皇宮移到了奧拉寧堡。在這裡，葉卡特琳娜學會了騎馬。她常常一天在馬背上馳騁八九個小時。這樣，她才能忘卻自己的處境，發洩自己的精力。這種活動越激烈，她就越喜歡，她天生嗜好男人的事業。因此，她也喜歡像男人那樣騎在平底馬鞍上。女皇認為這很可能是大公夫人不能生育的原因。於是，葉卡特琳娜就偷偷地讓人給她做了幾副可以變形的馬鞍。這種馬鞍上備有特殊的升降裝置，當伊麗莎白女皇在場時，她可以像別的女人那樣側身而坐；當無人監視時，她可以跨在馬背上，像男人一樣馳騁。由於她的騎術是向德國一位騎兵教練學的，所以進步神速，並獲得了一副銀制的榮譽馬刺。

　　除了騎馬，葉卡特琳娜還愛上了跳舞。一年前，她跟法國的芭蕾舞老師學過法國的流行舞步，因此舞技超群，舞姿優美。不過，她現在最喜歡跳激烈的旋轉舞。有一天晚上，在伊麗莎白女皇安排的舞會上，她輕而易舉地戰勝了以旋轉時間長而聞名的薩克森公使阿爾蓋姆夫人。這些消耗體力的娛樂活動，正好使她緊張的情緒和旺盛的精力得到了一定的宣洩，同時也使她擁有了一批新的朋友。

　　與騎馬和跳舞相比，葉卡特琳娜更喜歡讀書，讀書對她的影響也更為深遠。她比大公幸運的是總遇到好老師。童年時代在普魯士遇到了卡德爾小姐，到俄國又遇到了古朗伯格伯爵——一位瑞典年輕的學識豐富的外交官。古朗伯爵在她初到俄國時就直言不諱地勸戒她：「您除了穿戴打扮外，已不再考慮別的事情了。您必須使您的思想恢復常態。您的天生英姿應當用來幹一番大事業，而您卻把它浪費在這些無聊的瑣事上，我敢打賭，自從您到俄國後，手裡從來就沒有捧過書本。①」他鼓勵這位15歲的小姑娘閱讀《西塞羅傳》、孟德斯鳩的《羅馬盛衰原因》和古希臘的歷史著作。葉卡特琳娜果真一目十行地讀完了這些著作，並寫了一篇題為《一個15歲的哲學家的自畫像》的文學隨筆。可以想像，閱讀給孤獨中的葉卡特琳娜帶來多大的精神享受。

　　①引自《葉卡特琳娜二世回憶錄》。

　　結婚以後，葉卡特琳娜更愛看小說了。法國作家台絲居德裡小姐的豔情小說《阿斯特萊》、《達夫尼斯和赫洛婭的田園愛情》，她看得津津有味，儘管她對小說中關於情愛的描寫缺乏經驗，似懂非懂，如「達夫尼斯坐在她身邊，吻了吻她就躺下了。赫洛婭覺得他已經準備好了，自己就……」，但她仍看得滿面通紅，心裡發慌。法國回憶錄作家布朗托品的作品，她也很感興趣。這位著名的作家對那不勒斯女王約翰娜二世有一段著名的評價：「這位女王是個有名的水性楊花的女人，據說，她總是同某個男人有著愛情關係，並以不同的方式享受著這種愛情，而且同時有好幾個男人。不過，這位偉大而漂亮的女王的放蕩行為很難加以指責……美麗而顯貴的女子都應該像太陽一樣，把它的光和熱灑向人間，使每個人都能感到它的存在。所以，這些顯貴的女人，應該把自己的美麗慷慨地施給一切熱愛她的人。那些能夠博得很多人歡心的美麗和顯貴的女子，不管她們是以什麼方式，是格外垂青還是綿綿細語，是美麗容貌還是親密交往，是種種親昵表示和傾述衷情還是更使人傾倒的迷人活動，她們都不能停留在一次愛情上，而應該經歷多次，這種朝三暮四是非常好的，是被允許的。①」顯然，葉卡特琳娜對這段妙語是十分欣賞的。多年以後，當她的崇拜者伏爾泰抱怨她對愛情不忠誠時，她回答說：「不，我是最忠誠的，我只忠誠於美色。」

　　①參見卡·瓦利舍夫斯基《俄國女皇》。

　　後來，她又迷上了法國侯爵夫人賽維涅的《通信錄》。這種不拘一格的書信體形式，辛辣風趣的筆調，使葉卡特琳娜終身受用。她仔細閱讀過巴黎大主教佩雷費克斯的《亨利大帝的生活》，十分摧崇亨利四世，並請人雕刻了這位具有高貴品質的大帝的半身像放在自己的臥室裡。她還如饑似渴地啃過法國歷史學家巴爾的《法國通史》和法國作家伏爾泰的《哲學通信》、《論形而上學》。巴爾使她對德意志有了全面的深刻的瞭解，伏爾泰傳給了她民主思想和寬大為懷的精神，這些對她執政初期影響甚大。在這些偉大的思想家的陽光哺育下，葉卡特琳娜的思想日益成熟，她渴望實現這些思想的意識也日益強烈。

　　與書本知識相比，葉卡特琳娜似乎更善於從生活中吸取經驗。眼下這個唯唯諾諾、謙虛謹慎的大公夫人，其實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伊麗莎白女皇的權力。因此，女皇的所作所為都被葉卡特琳娜健全的大腦記錄下來，加以分析後取其所需。伊麗莎白女皇有一個秘密會客室，她經常和她的情人在此相會。但她不夠謹慎，把客室旁邊的一間房子給了彼得做娛樂室，彼得常在裡面玩傀儡戲。有一次，彼得聽見隔壁有喧鬧聲，便在隔牆木板上鑽了兩個洞。他從小洞裡看見女皇穿一身透明的薄紗，正和首席情夫、獵騎兵隊長拉祖莫夫斯基及一班侍從飲酒作樂。女皇坐在情夫的大腿上，把自己喝剩的半杯酒喂給情夫喝，然後又仰起脖子喝著拉祖莫夫斯基喂過來的酒。

　　小夥子看見女皇興致正高，便故意把酒潑在她身上。薄紗立即沾在女皇的身上，如同赤體一般。彼得看得十分有趣，連忙叫葉卡特琳娜也來享受。葉卡特琳娜居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並警告大公說：「這是非常危險的。」彼得正在興頭上，不管這些，又把手下的侍從都叫過來觀看。從此以後，葉卡特琳娜總找藉口不進這間房子。果然不久，伊麗莎白女皇發現了隔牆上的秘密，她立即狂奔過來，大發雷霆，把屋子裡的傀儡玩具砸得粉碎，並警告彼得說：「你要當心，忘恩負義的傢伙！彼得大帝曾經懲罰過一個忘恩負義的太子，你也差不多！」皇太子阿曆克塞，是彼得大帝的繼承人，但他觸犯了彼得大帝，不僅被剝奪了繼承權，而且被嚴刑拷打至死。大公也知道這次事件，因此嚇得晚上常做噩夢。葉卡特琳娜憑直覺避免了這次災難，贏得了女皇的好感。她當權以後，雖然比伊麗莎白更淫蕩，但她總能想辦法不讓別人發現她的醜行，或者想辦法讓別人尊敬她的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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