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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阿以之間的10月戰爭,以色列打了勝仗,這使猶太人失去了作為受害人的傳統形象。西蒙·波娃哀歎以色列竟然拒絕承認巴勒斯坦人的境況,不過,她也不贊成巴勒斯坦人以摧毀以色列為目標的作法。

  失明後的薩特,只好放棄了《家庭白癡》這部多卷本著作的寫作。放棄福樓拜是痛苦的,評論界就已經問世的幾卷作出了評價,認為「這是一部能夠獲得成功的著作,因為它本身就是一部動態作品,隨時都有可能產生令人激動、令人興奮的效果。」可是,無所事事是薩特無法接受的。他和西蒙·波娃開始了一系列的「自傳談話」,兩人之間擺一台錄音機,有關的話題觸動著他們的思緒。這樣的日子,因此變得豐富而有趣。

  薩特一生接受過不計其數的採訪。他的談吐生動、活躍、風趣,對人生的深層體驗結合著精闢的哲理分析,時時閃現著睿智的光芒。

  此時薩特年近七十,到了「從心所欲」的年齡。這次談話比以前更見坦率、直白,無任何掩飾,出入於「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境界。更難能可貴的是有西蒙·波娃同他對話。薩特曾由衷地認定,西蒙·波娃不僅在哲學知識上,而且在對他這個人、對他想做的事情的認識上都在與他同等的水平線上,是他最理想的對話者。加之他們是在一起生活數十年的終身伴侶,因了她對過去生活經歷的準確細緻的記憶,恰好可以彌補薩特忽略或遺忘的不足;而且,得益于她的適時啟發、引導和提示,薩特克服疲勞、年老帶來的遲鈍,很快深入到問題的實質,使他的思想得以充分表達。正如《向薩特告別》一書的譯者黃忠晶在序言中所評價的:

  「他倆共同創造,言此及彼,心有靈犀,意領神會,這就使得這個長篇談話不但保持了薩特的一貫風格,而且可以說是一次最高水平的發揮。」

  經西蒙·波娃聽錄音機整理出來的這部長篇談話,分「文學和哲學」、「閱讀與寫作」、「音樂和繪畫」、「旅行」、「月亮」、「天才與平等」、「驕傲」、「他人——同男人的關係」、「他人——同女人的關係」、「身體」、「食物」、「金錢」、「自由」、「政治」、「社會主義與自由」、「時間」、「一生」、「死亡與上帝」等部分。西蒙·波娃在「前言」中寫道:

  這些談話是1974年夏秋時節先在羅馬然後在巴黎進行的。有時薩特感到疲勞,問題回答得不很好;有時是因為我的問題不夠靈活,沒有提到要點上。我刪去了一些我認為是沒有意義的話。這些談話是按照主題整理的,同時它們又多少保持了時間的順序。我想讓這些談話有一個適合閱讀的形式——大家知道,按照錄音記下來的東西同完全是寫出來的東西之間是有很大區別的。但我並不想用文學語言來修飾它們——我想保留它們那種出於自然的色彩。在這些談話中可以找到一些散漫無章的段落,一些停滯不前的地方;在其中還可以找到重複甚至矛盾的話語。如果改動這些地方,我怕會歪曲薩特的原意,會讓那些含義微妙之處消失殆盡。關於薩特本人這些談話似乎沒有提供什麼特別新奇的東西,但人們可以從中找到薩特曲折的思想歷程,聽到他那活生生的聲音。

  由於這部長篇對話更多地是談論和記述了薩特的日常生活,和那些鮮為人知的甚至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事情,這就大大增加了對一個人的平和性和可理解性,使人們對一個本真的、自然的、未加任何雕琢和修飾的薩特,有了一個真切和立體的瞭解。「他當然有其偉大和過人之處,但在許多地方,他跟我們一樣,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他的喜怒哀樂都是我們可以理解的」。

  自然,西蒙·波娃為此作出了不可磨滅的歷史功績。

  2. 《薩特其人》活生生再現了薩特

  由阿斯特律克和孔塔拍攝的紀錄影片《薩特其人》,終於在1976年10月發行了。

  這部影片的絕大部分是在1972年2月至3月拍攝的。由於財政方面的原因,該影片的攝製曾中輟3年之久,此後於1975年秋和1976年冬完成了拍攝和剪輯。影片於1976年5月27日首映於嘎納音樂節,曾因觀眾擁擠非常而採取了專場放映的形式。影片之所以如此受到觀眾歡迎,是因為《薩特其人》具有詼諧的透明度,活生生再現了一個極其坦率和富有吸引力的薩特,在追溯他的生活和人生旅程時,既不回避他的驚訝困惑、疑慮躊躇,又反映了他的不避艱難、孜孜以 求。

  西蒙·波娃對影片做了滿懷深情的修改。

  戈茲、普隆和博斯特則充當了和藹可親的顧問,常常傾注心血地對影片提出建議。

  幾十年風塵在眼前席捲而過……

  銀幕上,薩特坐在拉斯帕伊大街222號的工作室裡,一面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煙,一面用他那盡人皆知的生硬刺耳的聲音敘述他的童年和學生時代,敘說他對偶然性和他自己容貌醜陋的發現——在70歲的薩特的心目中,這兩者似乎聯繫在一起的——A·馬德森這樣寫道。薩特娓娓敘述著他與尼贊的友誼,他與西蒙·波娃的結識,勒阿弗爾的令人噁心的歲月,1940年的戰俘營,戰後的存在主義聲名和與共產黨人的論爭,以及通過剪輯新聞短片再現他出席自己的劇本的首演式,他訪問古巴以及1968年與西蒙·波娃在街頭兜售革命報紙時被送上警車的畫面。

  再過一年,便是薩特和西蒙·波娃結識50周年了。西蒙·波娃深情地說:「自從我21歲以來,我從未孤獨過。」薩特回首往事,亦充滿欣慰地認為是個美好的人生。「我看不出我能對生活有什麼指責,它把我所需要的一切都給了我。同時,它又使我明白了,我所需要的東西並不多。」《薩特其人》中既有西蒙·波娃作為劇中人的直接參與,也有關於這一對心心相印的伴侶關係的生動描繪:

  康塔特:(對薩特和西蒙·波娃),在你們的工作中,在你們的寫作中,你們是怎樣互相幫助的?

  西蒙·波娃:我們的基本作法是互相閱讀和評論對方的作品。我的意思是說,在我發表作品前,我總是先把原稿拿給薩特看。薩特也很少在未經我先看原稿之前發表他的作品,我們互相閱讀我們正在寫作的作品,然後一起對它進行討論。我們之間的相互批評是相當嚴厲的。即使我們起初會抵制對方的批評,但在最後我們總是考慮對方的意見。我們也討論其他與我們關係非常密切的人的著作。與此同時,我們知道這些著作不是我們自己的,這樣做使我們感受一致並得到在我看來是非常正確的看法。薩特或者我經常頑強地捍衛各自原初的見解,但在最後我們又都很少互不讓步。

  薩特:我認為我們那樣做是對的,因為實際上那恰好就是福樓拜所要求的:一個能把自己置於作家思想的中心位置的批評家。那就是我們相互之間所做到的了。我們各自瞭解對方的意向,知道各自想說些什麼或者我們想證明些什麼。因此,我們能在相互瞭解的範圍內互相批評,把我們自己置於對方思想的中心位置……

  阿斯特魯克:在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激烈的爭執嗎?

  薩特:曾經?任何時候都是如此!(笑)

  博斯特:我可以證實這一點。我聽到過一些相當激烈的爭論,在爭論中,有歇斯底里的尖叫。

  西蒙·波娃:有時,我們的爭執是這樣的高聲大氣,以至於博斯特——我們用餐的同伴——來到門口,聽到這樣的尖叫後,會不按鈴,躡手躡腳地走開,說:「待事情平靜下來後,我再回來吧。」事實是,在聲調上的爭論比實際上的爭論要激烈些。

  薩特:那可能是真的,但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能夠洞察你的作品,現在我知道了你的全部詭計,從你的第一本書開始,你就一直在說謊……」(笑)

  西蒙·波娃:不,我從未說你撒謊。我所說的是,我能明白你的方法,你的技巧。因為,從《可尊敬的妓女》的最初版本看,它實際上是非常粗劣的,你花了三天時間改寫了它,它才比較地好些了。但實際上,我們相互之間有時是非常嚴峻的。康塔特:薩特,你曾公開宣佈說,一般說來,你寧可要女夥伴而不要男朋友,你能說說這是為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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