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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在我的房間裡你留下的東西就更多一些:桌子上放著你的刺繡,一雙用英國棉紙包著的小拖鞋,而鋼琴上擺著一支曾經在你的小提包裡放過的鉛筆頭,我給它派上很好的用場……

  弗雷德裡克寫給姐姐的信中傾注了濃濃的思念之情。與此信同時寄出的還有喬治·桑致露德維卡的信,她感激地說,「你是肖邦迄今遇到的最好的醫生,因為只要說起你,便可恢復他對生活的嚮往……

  露德維卡夫婦的來訪無形中暫時彌和了弗雷德裡克與喬治·桑之間的感情裂縫,並有種種跡象表明他倆還會繼續維持著一種親密關係。

  「許多傷痕不可能不癒合,也不可能不聚起新的希望和對上帝的信任。」

  喬治·桑說這話時還充滿著某種自信,「奧爾良方場」傳出的琴聲和笑語也似乎證實了這一點。

  3. 卡羅爾親王

  他很少寫信,由於疲勞和疾病還是情有可原的,因此務必請您原諒他。我多次敦促他給您寫信,但總是以決心和應諾了結。因此我決定自己動手寫,儘管在他咳嗽發作和教課間隙很難找到一會兒安寧和寂靜的時間。

  這表明,他的身體仍是這樣的虛弱。我們這裡的嚴寒對他的健康很不利。我差不多也是不斷得病,直到今天給您寫信時,我仍在傷風、發燒……

  1845年3月下旬,喬治·桑在寫給波蘭詩人維特維茨基的信中透露了自己與弗雷德裡克的身體狀況。

  剛剛才過了35歲生日的弗雷德裡克也感到疲憊不堪,他的音樂創作也同他的身體狀況一樣令人不安,已經從巔峰狀態迅速下降。

  一年多前(1843年12月),弗雷德裡克已經把自己的音樂作品第12號——第54號的版權都出讓給萊比錫布萊特科普夫和黑特爾公司,並聲明「我已把版權毫無保留地、沒有任何時間和國別(法、英兩國除外)限制地轉讓給上述公司,並且證明,商定的稿酬已經收到。」

  在以後幾年的日子裡,弗雷德裡克親眼看到自己音樂作品的出版也只是到第65號(1847年)。他創作的輝煌時期一去不復返了,更讓他痛苦、焦灼不安的 事情也終於爆發,他與喬治·桑大吵了一場。這是1845年夏天的事,導火線卻是喬治·桑新收養的「第四個孩子」奧古斯丁。

  奧古斯丁是喬治·桑的一位窮親戚的女兒,當她正要被父親送到一個陌生的富裕家庭裡寄養時,慷慨大方的喬治·桑決定收留她。為她準備嫁妝和親切稱她為「我的孩子」——養女,都表明了喬治·桑熾熱的感情和豁然大度。

  但喬治·桑的兒子莫裡斯卻對這位「第四個孩子」想入非非,常常使得眼前的情竇初開的女孩發出快樂的尖叫聲。

  這引起了喬治·桑的女兒索朗芝的嫉妒火焰,她討厭這個家庭新成員,就像不願承認弗雷德裡克是她的「哥哥」一樣。因為她不准任何人奪走喬治·桑的母愛,而這正是她才有資格享受的專利。

  於是,索朗芝搬弄是非的風言風語撒播在家裡的每個角落裡,僕人們又添油加醋地悄悄渲染一番,並帶出門外。

  奧古斯丁的父親聞訊後,不由得怒氣衝衝找上門,要求喬治·桑澄清事實——莫裡斯對奧古斯丁是不是真情實意的。

  喬治·桑立即做出許諾:莫裡斯是把奧古斯丁作為親妹妹看待,尊重與愛護奧古斯丁是全家人應有的職責和義務。

  這時弗雷德裡克覺得自己應該扮演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夠完全說服所有人,包括喬治·桑,他坦率地建議把奧古斯丁請出家門,所有的矛盾和煩惱便可解決。

  誰知這過於善良和天真的建議就像一顆火星掉進了油桶裡,立刻引起了一連串的爆炸性反應。

  莫裡斯瞪圓了眼睛,沖到弗雷德裡克的面前,惡狠狠地責駡他是個極端自私自利的傢伙,並警告他:少管閒事。

  索朗芝則感到一種快感,好像全身舒舒服服地浸泡在溫泉裡,因為弗雷德裡克曾拒絕了她的某些私下要求,懲罰他一個在她心目中的無情人,玩弄一個惡作劇也並非過分。於是她繼續扮演一個煽風點火的活躍人物。

  奧古斯丁的父親和傭人們也以各種方式表示對弗雷德裡克的不滿,認為他沒有資格趕走一個不是出身高貴家庭的奧古斯丁,況且他自己也不過是個「房客」。

  喬治·桑對弗雷德裡克自以為是的態度又氣又急。她不願意自己的孩子(包括奧古斯丁)受到任何人的指責,溺愛孩子已成了她的一種嗜好。即使明明知道孩子的行為方式有悖於道德倫理,她也希望蒙上一層色彩斑斕的紗巾。

  她自私的權威心理更容不得弗雷德裡克在家裡指手畫腳(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也是對弗雷德裡克的一種愛護),認為這只能破壞她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和諧家庭氣氛。

  喬治·桑發火了。

  莫裡斯揚言要把弗雷德裡克趕出家門。

  弗雷德裡克氣得臉色蒼白,把一直積壓的妒火化成一串串刻薄的話扔過去。他簡直瘋了。

  ……

  這次幾乎撕破臉的爭吵結局卻是以喜劇方式出現,喬治·桑解雇了一個知道不少內情的老僕人,弗雷德裡克的琴聲又重新響起,莫裡斯和索朗芝也似乎安靜了,若無其事地幹著自己的事。

  喬治·桑在寫信給遠在華沙的露德維卡,並稱呼對方是「我的心肝親愛的姐姐」,她說,「我們的孩子身體感覺很好。以往一般使他厭倦的炎熱,今年卻幫了他的忙。倘若你能在這裡的話,他會忘記自己曾經病過。唉,為什麼我們的思想如此貼近,而實際上相隔是如此遙遠呢?

  我把給你的一份大幅親筆題詞交給了弗雷德裡克,以紀念我們生活中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弗雷德裡克也只是稍稍透露了自己的煩躁心情,他寫信給華沙家人信中說:

  ……我生來不適合在農村生活,但我呼吸著這兒新鮮的空氣。我彈奏得不多,因為鋼琴音調不和諧了。我更少動筆,因此你們好久沒有收到我的信了。……我總 是一條腿在你們身邊,另一條腿在旁邊的房間裡,那兒女主人正在工作,而此刻,我完全身不由己,只是和往常一樣飛到了一個奇妙的空間……我寫完了三首新的瑪 祖卡舞曲,這些舞曲可能會在柏林出版……

  弗雷德裡克不由得哀歎自己的創作激情似乎在可悲地消失,「你們離開以後,我只寫成了那首《奏鳴曲》。現在除了新的《瑪祖卡舞曲》之外,我就沒有什麼現成的作品可以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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