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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遠在華沙的尼古拉夫婦在元旦前曾來過一封信,談起李斯特和喬治·桑夫人要來華沙拜訪一事,這不能不引起兩位老人心裡的一陣波動。

  對於兒子和喬治·桑之間的事,尼古拉夫婦似乎一直相信是陌生的後者以慈仁的胸懷照顧了他們的兒子。但作為父母又不能冒昧地表示自己的態度,只好暗示兒子:如果有人問及華沙「拜訪」一事,做父母的沒有從兒子信中得到任何消息。

  不過對於聲名俱增的李斯特將要光臨一事,兩位老人則十分高興地說:「將提供鋼琴為他的演奏助興。」家裡的這架鋼琴正是弗雷德裡克以前一直使用的,兩位老人惋惜地說:「這架鋼琴曾經是那麼悅耳動聽地表達過你的靈感(那幸福的時刻已一去不復返了)。」

  弗雷德裡克心裡明白以上這些忠告,採取明智的辦法就是回避談論此事。喬治·桑是否有過去華沙的念頭,這讓歷史學家去考證吧,眼下她要做的事很多。但是她無法根本改變弗雷德裡克公演前的一種害怕好像要被淹死的恐懼心理。

  1842年2月21日,喬治·桑好不容易為弗雷德裡克挑選了一套演出服裝,後者卻仍然不滿意,後來乾脆把幾套精心製作的演出服裝都扔在床上,像孩子似的賭氣。最後還是身材高大的古特曼服裝被他看中了,似乎只有這樣寬大的衣服才能容納下他的演出前緊張、煩躁的情緒。

  這一天喬治·桑和女兒也做了一番打扮,她們也要去普雷耶爾大廳公開露面,享受一下聆聽弗雷德裡克公開演出的熱烈氣氛。

  敏感的記者則喜出望外,因為這是最能引起讀者興趣的新聞花絮。

  果然喬治·桑和女兒一出現,就引起了許多聽眾的竊竊私語和忌妒的目光,仿佛她倆才是今晚上音樂會的主角。

  喬治·桑並不覺得難堪,她很有風度地提著衣裙,在眾目睽睽之下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當舞臺上琴聲響起時,喬治·桑才真正明白弗雷德裡克征服聽眾的魅力是如此的驚人。她顧不上觀察他人,自己也很快沉浸在這詩意般的浪漫音樂世界之中。

  弗雷德裡克表演了即將出版的《降A大調敘事曲》,幾首瑪祖卡、夜曲等。

  《音樂報》的評論家已無法再找到適當的詞語來表達崇敬的心情,只好充滿感情地說,在弗雷德裡克的手指下,「鋼琴變得那麼馴服,那麼新穎,完全聽從於一位溫柔多情的天才的熾熱情感的調遣。」至於那首敘事曲「純粹是詩,是一首被妙手化成音響的詩」。

  《法蘭西音樂》則是以通訊的形式報道了這次音樂會,不厭其煩地描繪眾多社會名流和貴婦人、小姐的裝束、容貌,以及音樂會的高貴典雅的氣氛,由此來烘托弗雷德裡克的「偉大」涵義。

  喬治·桑也得意洋洋,她認為這麼多到場的名流人士是為了向弗雷德裡克致敬,崇拜他的天才,5000法郎的門票收入就證明了這一點。

  為了給「這位最完美、最優雅的音樂家」有一個良好的工作環境,喬治·桑準備重新修整一下諾昂別墅的房間,使其成為與弗雷德裡克地位相符合的音響工作室。

  但是弗雷德裡克的心情好不起來,因為這次成功的音樂會舉辦時,他的第一位鋼琴老師阿達爾貝·瑞夫尼去世了。瑞夫尼未能在臨終前最後一次聆聽自己一生中最得意學生的琴聲,不過他的靈魂得到了安息,因為在弗雷德裡克的琴聲中也融進了他的感情和笑語。

  遠在華沙的父母身體狀況也令人擔憂,尼古拉的哮喘病又復發了,朱絲蒂娜的眼睛也老花了,看不清字了。不過她還是堅持寫了一封信,表達了對兒子的思念:

  經過整整三個月,我們總算收到了一封你的來信。你開了一場音樂會,我們在報上讀到了你準備舉行一場音樂會,後來得知你真的已經開了,你沒有直接告訴我 們這個消息,我們都覺得很彆扭。那麼長一段時間,你不可能沒有一點空閒來向父母談談你自己的近況,問候一下兩位老人。你傷了我們的心,但我肯定你不是故意 的。親愛的孩子,你別忘了你的父母活著全是為了你們幾個孩子,他們每天都要祈禱上帝保佑你們健康、幸福。

  在父母的心目中弗雷德裡克是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大小事都要令人操心。因此弗雷德裡克未能把開音樂會這樣的大事向父母彙報,在過去看來是不可思議的。

  現在弗雷德裡克已是過了32歲生日的男子漢了,並有喬治·桑細緻入微的照顧,以往的孤獨、沉悶的單身漢日子已遠離了,似乎不會再重現。

  但思念故鄉和親人的感情依然滲透在他的琴聲裡,那憂鬱、悲傷的旋律裡交織著他對過去的眷戀和某種思考,有時他也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充滿陽光的家園。

  遠在華沙的親人有時會意外收到弗雷德裡克托人捎來的不同的禮物:老花眼鏡是給年邁的父親,書籍和版畫等禮物在姐妹手中能看上好半天,至於精巧的玩具當 然是小外甥最喜歡的,母親珍藏的一枚鑲著寶石的戒指是兒子獻上的一片孝心。母親的來信也同樣使喬治·桑感到很不安,因為弗雷德裡克又病了,躺在床上發出的 呻吟聲好像在責備自己。

  喬治·桑不敢輕易離開床邊,守護了整整幾個夜晚。弗雷德裡克稍稍好轉時,她就勸說弗雷德裡克回到諾昂鄉村去。

  5月份大自然恩賜的清新空氣和溫暖氣候在弗雷德裡克的身上產生了良好效果,他蒼白的臉上開始出現了淡淡的紅暈。喬治·桑高興地擁抱著弗雷德裡克,在他的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這時他與她不約而同地想起一位好朋友歐仁·德拉克羅瓦(1798—1863),他是法國畫壇上著名人物。

  喬治·桑在給德拉克羅瓦的邀請信中,一口氣寫了8遍「來吧」,並排列成一首詩句。她的兒子也是德拉克羅瓦的學生,又接著把「來吧」

  寫了22遍,也同樣組成詩的格式。最後,弗雷德裡克幽默地寫道:「如果把第一節詩和第二節詩相乘」,那麼「1000個『來吧』得出的是1000個邀請」。

  從當時的美學思潮來看,德拉克羅瓦堅持浪漫主義,與官方的古典主義學院派相抗衡,因此他與弗雷德裡克、喬治·桑在藝術創作上有著許多共同語言。

  作為畫家的德拉克羅瓦一生中創作了近萬件作品,其中有1000幅油畫,7000幅素描,500多幅色粉筆畫與水彩畫等等。其中這麼多的素描裡就包括了弗雷德裡克與喬治·桑的雙人肖像,那是1838年夏天的事。

  於是弗雷德裡克與德拉克羅瓦第一次見面了,後者對前者的演奏很欽佩,自然很高興為他和喬治·桑畫肖像。

  這幅畫也許是他倆惟一的一幅雙人肖像,然而隨著他倆後來的分手,這幅畫也被裁割成兩半。法國盧浮宮收藏的是弗雷德裡克的一半,另一半(喬治·桑)由哥本哈根漢森家族收藏。

  人們喜歡在多才多藝的德拉克羅瓦名字前加上許多定語:畫家、作家、評論家、理論家、美術史家。他被公認為著述藝術問題的最有獨創性的作家之一,正是在這點上他與喬治·桑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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