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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巴黎沙龍裡的貴族成員先後得知弗雷德裡克要到氣候較溫暖的法國中部過冬。但他的幾個密友知道,他與喬治·桑準備到西班牙去住上一段時間。

  這是瑪爾裡亞妮伯爵夫人提出的建議,到她的故鄉去,這樣可以暫時避免將他倆的事一下子鬧得沸沸揚揚。爭取獲得一個階段的安靜、溫馨家庭生活,以便滿足於各自的需要。

  儘管這次出國一事瞞住了周圍大部分人,但是弗雷德裡克不得不向普雷耶爾透露了真情,因為他希望後者用船運一架鋼琴到西班牙的馬約卡去。

  在事先約好的地點,弗雷德裡克和喬治·桑分別趕到,一起上路的還有喬治·桑的兒子、女兒和一個女僕。

  11月7日,他們一行離開巴塞羅那坐船到了馬約卡的帕爾瑪。這裡是夏季旅遊避暑勝地,現在已是深秋,哪裡還有遊人的足跡。

  不過弗雷德裡克還是興致勃勃地描寫了一番:「……四周是棕櫚、松杉、仙人掌、橄欖樹、橙樹、檸檬樹、蘆薈、無花果、石榴樹等等,這些只是在巴黎植物園 的暖室裡才可能有。空氣似乎在空中高懸。白天太陽高照,人們身穿夏裝,天氣很熱;夜裡六弦琴和歌聲經久不息。這裡有巨大的涼臺,頭頂上是葡萄藤,還有毛裡 塔尼亞式的牆壁。一切都像這個城市一樣看上去是一派非洲景致。」

  地中海的旖旎風光似乎迷住了他和喬治·桑。

  2. 冬天裡的琴聲

  弗雷德裡克做夢也沒有想到在帕爾瑪度過的第一個晚上,竟然是在破破爛爛的屋子裡。樓下是一家制桶作坊,「咚咚」、「砰砰」、「哐啷」的嘈雜聲吵得這些高貴的巴黎客人叫苦不迭。

  剛踏上帕爾瑪港口岸邊時,一些臉曬得黝黑的裝卸工就已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弗雷德裡克頭戴高筒禮帽,外衣紐扣一直扣到下巴下,幸好有絲綢領帶系著,下身是緊身褲子,手上戴著雪白的手套,格外引人注目,他儼然一副巴黎上流社會的打扮。

  喬治·桑還是服從了弗雷德裡克的意志,認真地穿戴起一身貴婦人的衣裙,但總有點不舒服。

  她的兩個孩子衣著裝束則恰恰相反,女兒是男孩打扮,兒子留著長頭髮,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體現出喬治·桑的鮮明個性。

  上岸之後,喬治·桑不由得拿出巴黎貴婦人的派頭,指著一個當地人帶路。

  誰知對方回答她的是一臉疑問,接著是毫無表情地搖搖頭。原來這裡沒有旅店,更沒有供他們享受的出租別墅。

  尊貴的巴黎遊客不得不委屈地熬過第一個晚上。翌晨,喬治·桑拿著推薦信去找法國領事和法國銀行家,不但沒有解決住處問題,而且還被有禮貌地教育了一番:「先不要去看房子,要耐心,就像每天的海水都會有漲有落。」

  性急的喬治·桑差點叫喊起來,沒有舒適、溫暖的住處,如何度過冬天。她原先設想溫馨的家庭生活現已成為泡影。

  她氣衝衝地寫信給巴塞羅那的法國領事,抱怨說:「……如果你真是誠心要租房子,腳上穿的鞋也還算新,他們才猛地打開一扇窗子,接著打開門,最後才終於 下定決心,讓你看房子。可那算什麼房子!我認為你的馬約卡人是偽裝得很蹩腳的猶太人,看上去很老實,實際上完全知道該怎樣偷偷地揩你的油。」

  弗雷德裡克並不像喬治·桑那樣憂心忡忡,他完全相信會有一個奇跡出現,這是他憑著以往的生活經驗——關鍵時總有人出來幫助。

  果然幾天後,喬治·桑興奮地宣佈,在帕爾瑪的郊外有一幢陳設齊全的房子。這時弗雷德裡克真想彈一曲慶賀一下,只是身邊還沒有鋼琴。

  他們一行興致勃勃地趕到那裡,進屋一看才大吃一驚:屋裡只有幾把硬面椅子,幾隻火盆上留下了黑黑的污垢,那只所謂的床也只是用木凳支撐起來,睡上去准會發出「咯吱」的呻吟聲。

  弗雷德裡克總覺得有一股冷風不停地吹來,不由得咳嗽起來。原來大部分窗戶上都沒有安玻璃,有的連窗框都沒有,只是一個大窟窿。

  剛剛逃出了充滿嘈雜聲的作坊,現在又進入了一個倒楣的「風洞」。

  喬治·桑看著弗雷德裡克,然後施展出她的社交能力,花了一筆錢,暫時將這「風洞」整理得像一個家的模樣。愛幻想的弗雷德裡克依然想著另一處過冬的房子,那是帕爾瑪以東的瓦爾德摩薩卡爾特修道院。他在給朋友的信中用詩一般的語言描繪著:

  我可能要搬到一個非常美妙的修道院裡去住,那是世界上風景最優美的地方,依山傍海,有棕櫚樹,有一個公墓,一個十字軍的教堂,一處清真寺的廢墟,還有許多千年的橄欖樹。哦,我最親愛的,我越來越有活力了。我的身邊充滿世界上美好的事物。我覺得身體也好多了。

  有時樂觀的情緒往往會讓人產生愉快的憧憬,條件簡陋的「風洞」也變得那麼可愛。

  弗雷德裡克的胸中湧動著一種強烈的創作欲望,他焦急地寫信給遠在巴黎的普雷耶爾,「鋼琴還沒有運到,您是怎樣發運的?是通過馬賽,還是通過佩皮尼昂?嚮往有音樂,但我沒有彈奏,因為這裡沒有鋼琴。」

  沒有琴聲就意味著是一種殘酷的折磨,這對於弗雷德裡克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他天天在盼望,但盼來的是冬天第一場可怕的大風。

  這時「風洞」顯示出名副其實的威力,一陣陣寒風無情地卷走了可憐的遮擋物,肆虐地闖入屋內,紙片在屋內飛舞,門窗發出「吱吱」的呻吟聲。

  冰冷的雨水滲透了薄薄的牆壁,泛出一塊塊黃色的醜惡圖案。喬治·桑用盡全身力量才好不容易遮住窗戶,但屋裡的木炭火煙味彌漫了每個角落。

  弗雷德裡克可怕的咳嗽聲愈益刺耳,開始咯血了,這引起了喬治·桑兩個孩子的驚叫。

  喬治·桑反而冷靜下來,擔當起看護病人的全部職責,不辭辛苦地日夜看護。

  弗雷德裡克有時醒來,動情地撫摸一下倚睡在一旁的喬治·桑。

  他給友人信中風趣地說:「最後兩星期我病得像條狗……我請了全島上三個有名的醫生:第一個嗅了嗅我吐出來的東西,第二個在我嘔吐的部位敲著聽診,第三個說我就要死了。」

  弗雷德裡克的咳嗽聲驚動了房東和當地居民:這是令人恐怖的傳染病。房東立即下了逐客令,並要求賠償損失——那些被病菌感染上的家具和床單。

  喬治·桑扶著虛弱的弗雷德裡克只好暫時住進了法國領事館,幾天後(12月15日)搬進了「風景最優美」的修道院。

  住在修道院裡的卡特爾會僧侶早已被解散,修道院曾被改造為一家旅館,現在可是空蕩蕩的,無人管理。弗雷德裡克等人住的三間房子仍然保持著原先修道院洞穴式的結構。

  喬治·桑裡裡外外忙碌著,購買家具、褥墊、新式火爐等等,並設法找來一架舊鋼琴,好歹能發出走調的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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