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肖邦 | 上頁 下頁
二六


  萊爾施塔伯是一位德國人,他在自己編的一本刊物上刻薄地指責弗雷德裡克,說他的作曲只為了取得表面效果,至於那些鋼琴練習曲等等樂曲僅僅是一些平庸的手指遊戲。

  兩種極端的評論招來的是更多不同目光的注視,這對於一個極為敏感的鋼琴家來說簡直是在忍受痛苦的刑罰。

  人一旦出了名,渾身上下的每個細小變化都是一條條爆炸性新聞。

  他想避開形形色色的公眾,但是他還必須公開演出,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挑剔的評論。

  1834年春天,弗雷德裡克和希勒一起去參加「下萊茵河音樂節」,在那裡遇見分手幾年的門德爾松。門德爾松剛剛完成《意大利交響曲》,並在杜塞爾多夫擔任音樂總監。

  他們三人興奮地談論著音樂,一起去聽音樂會,彈奏各自的作品,度過了一個個愉快的晚上。

  門德爾松已好久未聽過弗雷德裡克的彈奏了,現在聽了之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稱讚弗雷德裡克的精湛技巧可以同帕格尼尼相媲美,但私下認為,弗雷德裡克和希勒都傾向於巴黎人對憂傷的偏愛,過分地表現了這種情緒,影響了樂曲的節奏和音樂形象。

  巴黎沙龍的欣賞口味直接誘發了弗雷德裡克樂曲中原有的憂傷纖美的因素,並推動弗雷德裡克朝這方面發展。這也是他迅速走紅的主要原因之一。

  他的這種演奏風格已越來越不適宜在大庭廣眾前演奏,坐在後排的聽眾無法聽清。

  1835年4月,弗雷德裡克參加了兩次公開演出。4月5日首先舉行的音樂會是為了救助波蘭難民的義演,地點在意大利劇院。

  弗雷德裡克與李斯特聯手表演了一首為兩架鋼琴寫的華麗作品,幾位歌劇明星和長笛演奏家也做了精彩的表演。

  值得一提的是弗雷德裡克在巴黎首次公演了《E小調鋼琴協奏曲》,並由巴黎音樂學院的樂隊伴奏。

  但是弗雷德裡克沒有聽到熟悉的歡呼聲,出於禮貌的掌聲裡並沒有真正的熱情。甚至同經營他作品的出版商有利害關係的《音樂報》也表示出有克制的讚揚,並認為這種鋼琴協奏曲會使人感到枯燥單調。

  弗雷德裡克覺得臉上無光彩,心裡又萌動著一個念頭……

  4月26日,巴黎音樂學院禮堂裡第一次響起了由樂隊伴奏的《降E大調波洛奈茲舞曲》,這是弗雷德裡克思考再三才決定的。

  該樂曲顯示了弗雷德裡克創作的新成就:鋼琴織體複雜而富於技巧性,對色彩的敏銳把握等等。加之他在細膩與緊張度方面的巧妙處理,更容易在音響效果不錯的禮堂裡引起學院派的一片喝彩。

  這次成功的音樂會卻是弗雷德裡克決定「隱退」的開始,他認為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他坦率地對李斯特說:「我天生不適合在公開場合演出。人一多我就害怕, 人們的呼吸使我窒息,他們的凝視使我發木,他們陌生的臉使我不知所措。而你就完全不一樣了,你征服不了他們時,還可以唬住他們。」

  弗雷德裡克終於做出了暫時離開舞臺的選擇,這一直延續了6年。

  人們都普遍認為弗雷德裡克是出於自私,甚至認為他身旁沒有漂亮的伯爵小姐,就不願再碰鋼琴。

  李斯特猜到了弗雷德裡克的心理陰影:公眾的各種評論早已嚴重損傷了他強烈的自尊心,平時他以極大的努力克制著,讓溫柔的微笑掩蓋一切。

  獨奏音樂會的形式在當時還沒有先例,弗雷德裡克卻選擇了類似獨奏的表演方式,以後在少數人的沙龍中展示了自己的天賦。

  如果他認為這種形式適用於自己的演奏風格,那麼他更喜歡熟悉的典雅華貴的演奏環境,這其中夾雜著一個音樂天才的孤傲和自私,讓彬彬有禮的掌聲和微笑緊緊地包裹著自己敏感的自尊心,不再受到任何干擾。

  這也許是他保護自己的最好方式,但是他自我遏制了音樂才華的進一步發展。

  他得到了可憐的安靜,但也引來了更多的冷嘲熱諷。

  他管不了這麼多,一心只想實現一個考慮很久的計劃:與父母、姐妹團聚一次。

  回華沙看看,自然是他離家5年的夢想,但他討厭去延長俄羅斯的護照期限(否則就無法回國),況且即使回國後他擔心又要受到俄國小官吏的刁難。

  尼古拉離開法國多年了,也不願冒這風險,避免衍生出許多意外事情。

  最後還是由露德維卡想出一個折衷辦法,在華沙與巴黎之間的某地團聚。

  這時尼古拉的身體狀況不太好,醫生建議他去卡爾斯巴德接受溫泉治療。於是尼古拉將此行安排在夏季,希望弗雷德裡克到卡爾斯巴德會面。

  到了仲夏,弗雷德裡克還沒有收到父親寄來的信,他也沒有心思再創作樂曲,便去了昂日安的湖邊別墅。

  當他得知父母已離開華沙時,便急忙趕回巴黎,跳上早班車,日以繼夜地趕路。9天之後,才精疲力竭地趕到了卡爾斯巴德城裡,這已是8月15日的事了。

  他隨便找了一家旅館,匆匆洗了一下,便和波蘭朋友四處尋找尼古拉夫婦。

  誰知官方編制的遊客名冊上也沒有尼古拉夫婦的名字,這時弗雷德裡克已累得都說不出話,只好跌跌撞撞地回到旅館睡覺了。

  熱心的波蘭朋友繼續到每家旅館尋找。最後他走進了溫泉浴池對面的一家「金玫瑰」旅館,值班人員終於點點頭,說是有尼古拉·肖邦先生(還有太太和一個男僕)投宿,這時已是淩晨4點了。

  「砰砰」的敲門聲,驚醒了尼古拉夫婦,尼古拉點著蠟燭遲疑地拉開門,才發覺是一位面熟的波蘭同胞。……

  父母與兒子終於見面了,擁抱,親吻,帶著淚花的笑聲裡瞬間溶化了多少夜晚的思念,這時他們感到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當天晚上,尼古拉和弗雷德裡克分別寫了一封信,塞在一個信封裡寄給了遠在華沙的「孩子們」,讓她(他)們共同分享這重逢的喜悅。

  弗雷德裡克激動地寫著:

  這是你們收到的由我代筆的第一封爸爸的書信。我們的高興是無法形容的!我們擁抱了又擁抱,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呢?可惜我們大家沒能都在一起。小不點兒 真可愛!(指姐姐露德維卡剛生不久的男孩照片)上帝對我們是何等的仁慈!我一提起筆,就覺得腦中亂糟糟的;今天最好什麼也別想,只享受終於盼來的幸福,這 是我今天惟一有的東西。父母親沒有變化,仍和以前一樣,只是我覺得他們蒼老了些。我們一同出去散步,挽著媽媽的手,談論著你們,模仿著脾氣急躁的外甥們, 我們彼此敘談著經常互相牽念的情景。我們同吃、同唱,互相親熱,互相喊叫,現在我幸福極了。

  與親人團聚的這些日子裡,弗雷德裡克也搬進了「金玫瑰」旅館。

  他溫文爾雅的紳士風度在遊人面前表現得尤為出色,這使得尼古拉夫婦大為驚喜。

  弗雷德裡克來卡爾斯巴德的消息還是被透露了,一位崇拜他的圖恩伯爵及其兒子特地趕到這裡,租了一間豪華房間,還搬來一架鋼琴,請弗雷德裡克來指點。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