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與拿破崙 | 上頁 下頁
三二


  今天早晨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約瑟芬。以前她只來過兩次,皆由約瑟夫和朱莉陪伴著。今天她穿得非常漂亮,白色簿羊毛質地衣服,上面加上一件貂皮緊身短外套,黑色帽子,綴著白色羽毛,可惜灰藍色的晨光把她的年齡無情的顯露出來。笑時、眉稍眼角魚尾紋較平時加深,唇上的口紅深淺不勻,隱隱的出現裂痕。

  「我們同樣的是守空閨的妻子,我們應該彼此時常聯絡才對。」約瑟芬一邊說一邊坐下。這時瑪莉給我們這位獨守空閨的妻子送上兩杯熱可可。

  「夫人,你時常得到拿破崙將軍的消息鳴?」我禮貌地問。

  「不常得到,因為英國艦隊封鎖船隻,只有根少的船方能偷渡。」

  一段沉默。我不知選擇什麼話題去繼續我們的談話。約瑟芬看見鋼琴,她問:「聽朱莉說你在學習鋼琴、夫人,是嗎?」

  我點點頭問道:「你也彈嗎?」

  「當然,六歲時我即開始了?」

  「我現在同時學習舞蹈。既是將軍夫人,我希望不使貝拿道特失望。」

  「嫁給一位將軍,而又遠在前方,誤會可能隨時發生?」約瑟芬一面吃瑪莉做的餅,一面說道。

  我沒有說什麼,但心中暗暗同意她的看法。我想我們信中的爭執。

  「有的喜歡搬弄是非,興風作浪。例如約瑟夫就是這種人。」她邊說邊喝可可。

  「昨天約瑟夫碰巧在瑪爾美松看見溪僕拉·卻爾司穿著晨衣。你記得那個年青軍部承包人?約瑟夫連忙寫信給拿破崙報告此事。為什麼要報告他這麼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去打攏他的情緒?」約瑟芬接著道。

  「為什麼卻爾司先生穿著晨衣來造訪?」我確實有點不懈。

  「那天早晨九點,他尚未穿好衣服?」約瑟芬答道:「約瑟夫出其不意的來探訪。夫人,我不甘寂寞。我需要人陪伴。請你和朱莉說一聲;請她勸約瑟夫不必在信中向拿破崙提起這件事。我們彼此應該照顧,我們都是守空閨的太太們。」約瑟芬說時瑩瑩欲涕。

  原來如此。這是她今天造訪的目的。「可是約瑟夫不會聽朱莉勸說的?」我但率地答覆她。約瑟芬眼中頓時露出懼怕的神情,像是一個受驚的孩子。她說:「你不願幫助我?」

  「今晚我將去朱莉處參加小規模的新年晚餐,我去和朱莉談談,但是,夫人,你可不要希望過高。」

  約瑟芬立起身來,神情顯然安慰得多。她道:「我知道你會幫忙的。」她走到門口又口轉身向我道:「如果你有時感到煩悶,我們可以一同去看戲消遣。」

  我乘了半小時車即到達勞查道的朱莉家。朱莉穿了一件紅色新衣,越發顯得她面色蒼白。她緊張的跑進跑出,佈置餐桌。希望給大家一種新年的氣象、我向她說,可否請約瑟夫不必向拿破崙去信提起卻爾司在瑪爾美松的事。

  「信早已發出,不必再作無謂的討論。」原來約瑟夫已悄然進入餐廳。他正立在酒櫃前為自己斟一杯白蘭地酒。「我准知道約瑟芬今天去找你,請你替她說情。是不是?黛絲蕾!」

  我聳聳肩。

  「那麼你為何不站在我們這方面,而替她說話?」約瑟夫忿忿地問。

  「這件事與你無關。告訴拿破崙只有給他感情上的傷害,並無其它好處。為什麼要傷他的心?」

  約瑟夫用帶著興趣的目光看著我道:「仍戀愛著他?真令人感動!」他譏諷著,「我以為你早已將他忘懷了。」

  「忘懷?」我詫異道:「沒有人能遺忘她的初戀。」拿破崙事實上我現在很少想到他。但是我忘不了初戀帶來的快樂,忘不了失戀帶來的痛苦。

  「所以你不願令他失望,使他遭受幻滅的苦痛。」約瑟夫似乎感到興趣、他又斟了一杯酒。

  「因為我嘗試過幻滅的滋味。」

  約瑟夫笑道:「可惜我的信已在途中。」

  「那麼我們沒有再討論這件事的必要了。」我說。

  約瑟夫又斟滿了兩杯酒,分遞給我和朱莉道:「祝我們三人有個愉快的新年。客人隨時要到了。」

  於是我們服從地接過酒杯。我只喝了一口,忽然感到非常不適。我憎惡這強烈的酒味,我立即把酒杯放下。

  「你怎麼啦?黛絲蕾,你的面色好難看!」朱莉叫道。

  我前額上冒出粒粒汗珠,我倒在一張椅子裡,搖搖頭道:「沒有──沒有什麼──近來常這樣的?」

  「你有身孕了吧!」約瑟夫道。

  「不可能,她未曾向我說過?」朱莉不信道。

  「如果她真是生病人我必須立刻寫信給貝拿道特。」

  我急忙睜開眼睛道:「不許告訴他,約瑟夫,我要給他一個驚奇。」

  「什麼驚奇?」約瑟夫和朱莉不約而同地叫道。

  「一個兒子!」我宣佈,感到一份驕傲。

  朱莉跪了下來,緊摟著我,約瑟夫不信道:「也許是個女孩。」

  「不,准定是個男孩,貝拿道特不希望要個女兒。」說完,我立起身來,又道,「現在我要回家。請不要怪我,我想回到床上去度過新年。」

  約瑟夫又給我一點白蘭地,他和朱莉舉杯向我祝賀。朱莉的眼睛潤濕。

  「貝拿道特朝代萬歲!」約瑟夫笑道。

  我心中充滿喜悅、我說,「是的,貝拿道特朝代萬歲!」

  於是我向他們告別、驅車回家。貝拿道特不知現在德國何處,和他的部屬共度新年。我不再感到孤獨;我和腹中的小生命,我們未來的兒子等待新歲的降臨!

  §一七九九年七月四日,蘇村

  八小時前,我們的兒子誕生了。

  他有黑色軟發,瑪莉說胎髮不久即會脫落的。他有藍色眼珠,瑪莉又說嬰兒的眼珠多數是藍色的。

  我非常脆弱,視線不清,各物在目前浮動。本來接生婆認為我生命垂危,但醫生具有信心,說我能渡過生死關頭。客廳裡,我聽到強·巴勃迪司的聲音。親愛的強·巴勃迪司……

  一星期後,我體力已逐漸復原。我斜靠在枕頭上,面前堆著許多我心愛的食物,皆是瑪莉親手所制。我與強·巴勃迪司──現任軍政部長,正談得起勁關於撫養兒童的問題。

  兩個月前,強·巴勃迪司出乎意料地由前方回來。我給他的信非常短而簡略,因為我怨恨他不在信中詳細報告他的戰績。他已接連攻克幾個城市,並任了雙森總督。他採用法國共和主義的憲法施諸德國人民,廢除殘酷鞭刑,禁止傷害猶太人。德國兩所大學,希德堡及傑聖均來函致謝。以上種種我皆從刊物《夢尼特》中獲悉,而他在信中隻字不提。

  不久,強·巴勃迪司接到巴拉司命令調回巴黎,軍隊由馬聖拿將軍接管。一天午後,我正練習鋼琴,我背後房門打開,我以為是瑪莉,我說,「瑪莉,我練習這個曲子是為將軍欣賞的。你聽我彈的合格嗎?」

  「太好了,黛絲蕾,這會給你的將軍莫大的驚奇,」一下子我被強;巴勃迪司摟在懷中,一切的誤會、離愁、懷念均得到了答案。

  我們坐下共飲咖啡,我的英雄早已察覺我生理上的變化。他說:「告訴我,小女孩,為何在信中你不提起我們將要有個兒子?」我佯裝生氣道:「因為他的老爸爸成天忙著勸我上課。」我又下玩笑地笑著道:「你放心,你的兒子在腹中已學會禮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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