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我是如何弄垮巴林銀行的 | 上頁 下頁
六三


  小碼頭上沒有什麼生活氣息。幾盒幹魚堆在旁邊,一群蒼蠅落在上邊,有個男人身穿髒的背心坐在船艙裡翻一本色情雜誌。

  「去拉布灣的船幾點開?」

  「上午八點一趟,下午一點一趟。」他幾乎頭也沒抬。

  「要幾個小時才能到汶萊?」

  「四個小時。」

  我們沿著幹木板往回走;我停下來,摸了摸佈滿鹽巴的木板。我是世界通緝的要犯,現在被困在通往拉布灣的慢船和往文萊、轉機要等八個小時的航班之間。

  「我們一定要搭乘明天上午的汶萊航班,」我們倆走回飯店把美元換成了當地貨幣,又返回了汶萊皇家旅行社。小姐點清了錢把各種條目輸入電腦。她拿出機票時,我發現她把「LEEsON」拼成了「LEssON」。

  「對不起,」她笑著說,「我知道了正確拼法,不過這個錯誤不礙事。」

  我把機票放進短褲口袋裡和麗莎走出旅行社。假如上了飛機有人查旅客名單的話,這個拼寫錯誤也許還真能幫上忙一一電腦讀不出來。

  航班第二天上午出發,我們便消磨時間。再次返回飯店時已是第四次穿過小鎮了。我們坐在一個有涼亭的花園裡,那兒有個經過高度氯化物處理的游泳池,交通車輛的喧鬧被隔離在花園之外。我們各自盡力集中精神讀自己的書。我又被書中的湯姆·克蘭士吸引住了,把每頁都重讀了一遍,忘了身處何地。麗莎也很專心地看那本《暴露》,還不時地翻著書頁。

  「我餓了。」我說,「我想買個小麵包,你要嗎?」

  「謝謝。」她說。

  我走到門廳外的小商店裡買了兩個小麵包。櫃檯上也賣《婆羅洲郵報》,但我不希望看見自己成為報紙上頭條消息——不過事實的確是這樣,上面寫著「尼克·李森,巴林銀行新加坡期貨公司總經理失蹤了……」幸運的是報上沒刊登照片。

  「我還是餓。」我說,坐也坐不住,「你想散步嗎?」

  我們又沿著可達金乃巴羅的街道走了出去。這次我們消磨時間的方法是沿著小鎮的海岸線走下去。崎嶇的海灘上佈滿了廢棄物。我們發現有一個市場,便走近了那些攤位,看了看出售的幹魚頭,又笑著對賣榴蓮水果的老婦人說:「不買,謝謝。」她想讓我們買些水果,但那種味道很不好聞,而且飯店裡不許客人帶進這種東西。後來在另一個攤位上,我們為了買、些芒果和攤販討價還價。嚼著這種水果,我們沿著那條路往下走去,把籽丟在路邊的垃圾堆裡,又抄近路走上一片看起來很廉價的臨時酒吧,也許只有船開來才會有人光顧。天黑下來了,時間也近五點了。汽車前燈的亮光刺穿飛揚的塵上令我們想到這裡的空氣很髒,不過在陽光下看起來好一些。在一家購物大廈旁邊我們發現了一處麥當勞速食店,便要了一杯咖啡。

  面對食物,我們誰也不想吃。後來又往下走,過了一些被垃圾圍繞的窩棚房屋,看見許多雞、貓、狗、老鼠在一堆可可皮裡亂竄。一群群小孩擠在敞開的門口盯著我們看。

  「該回去了。」我說,「今天不錯,現在已經七點了。」

  我們穿過黑暗而且污濁的空氣返回凱悅飯店。我算是活動好了腿腳。

  那天晚上我們相擁入睡,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抓起來,只覺得警察隨時會出現在門口,覺得從現在起到飛機旅行結束前我肯定會被逮捕。我考慮了各種可能性:我們在吉隆坡留下了痕跡、我甚至從飯店裡給巴林銀行發了傳真。警方知道我們在馬來西亞,這個國家很小,只有一個國際機場,那就是吉隆坡機場,有幾次航班從可達金乃巴羅飛往汶萊或新加坡,在這兒設立防線並不難。所有海關人員都在留意「LEESON(李森)」一詞,我們肯定會落網,從上星期五以來,他們調動所有移民點行動起來。我緊閉雙眼,躺在床上。已是淩晨三點了,我儘量把呼吸放慢,想和麗莎呼吸的節奏協調起來。我不知道她是否是睡著了還是像我一樣裝睡,害怕弄醒對方。我沒有和她低語,怕萬一她真睡了弄醒她。我躺在那裡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想弄清楚她是否真的睡著了。

  我盡力想像著倫敦那邊正在發生什麼事,而且巴林銀行的破產又真正意味什麼。我不知道羅恩·貝克爾和彼得·諾裡斯正忙些什麼,而西蒙·瓊斯是否又給自己找了一個好藉口呢?我記起來星期五是分紅日,卻不清楚那天是否分了紅利。世界各地的人都在找我,當我和麗莎躺在房間裡時,成批的亞洲警察在四下搜尋我們的下落,他們肯定正查記錄以及飯店帳單和飛機票船票。他們就和當初的查帳人員一樣,但他們最終會找到我的。我也許真的隱瞞了一些數字,但卻隱瞞不了自己。

  他們追不到這家飯店,因為我們付的是現金,不過也許他們可以在香格里拉飯店拿到那張綠色登記卡,也可以從汶萊皇家旅行社把機票拿走。他們一定知道我計劃什麼時候走,並做好準備在機場找我,但目前我和麗莎躺在這裡卻很安全,我緊閉雙眼想把整個世界拒之門外。但我也明白只要自己一行動就會被逮捕。

  看見麗莎正在穿一條厚牛仔褲,我問她:「你穿這個幹什麼?」

  「法蘭克福一定很冷。」她說,「現在是二月,那兒肯定會結冰。」

  「別冒這個險了。」我穿上短褲和T恤衫說。

  在機場,我們遞上機票便拿到了登機卡。我們的行李也全部直接空運到法蘭克福。我看著行李順著傳送帶消失在遠處,心裡生起了羡慕之意,它們的旅行真簡便;順著傳送帶進去,被人拿起來又放下,也許會被人亂扔,但總會順利到達法蘭克福。旁邊一個門是通往新加坡航班飛機的通道人口,那邊有許多開心的西方人,也許他們是銀行家和交易員,或許有些人會認出我來。我背過身去慢慢走近了海關辦公室,我擔心在這裡被人抓祝護照檢查官員穿了一身褐色制服,兩邊是黃色肩章,襯衫口袋上有一個徽章。看著他給隊伍前面的人護照上蓋章,我覺得他會發現我。他會看見桌上護照裡的名字和照片,把名字記下來,認為自己抓到了一條大魚。當地人會為他歡呼,或許他會得到獎金,至少他的妻子會很高興,並覺得自豪。麗莎走在我前面,那位官員給她的護照蓋上章,一眼也沒多看。我把護照遞給他。他看了我一眼,我害怕極了,甚至還倒退了一步。他只要再看我一眼就有可能逮捕我。他會怎麼做呢?打口哨還是按一下桌子下面的電鈕?但最後他給我的護照蓋上章又隨手合上遞給了我。我走調——光線機邊時,麗莎也在那裡,我覺得輕飄飄的。

  「上帝呀!我希望我們坐船走,」我說,「也許那樣我可以跳下甲板遊回去。」

  「有了鯊魚怎麼辦?」

  「我們可以扔給它一些漢堡,」我笑著說,「但我現在得轉機,看來逃不出這裡了。」

  「一切會好的。」麗莎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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